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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102节
    谢云初身上惫懒,早早洗漱上了床,王书淮陪着珂姐儿画画,一笔一画教的认真,珝哥儿太小,由乳娘带着在西次间睡。
    王书淮看着冰雪可爱的女儿,突然萌生一个念头,“珂儿,你坐着不动,爹爹给你画一幅像如何?”过去陪女儿少,往后女儿每年生辰,他便替她画一张画像,待她长大,她便知道自个儿小时候是何等模样,也不失为一种趣事。
    珂姐儿听说爹爹要把她画出来,端端正正坐在罗汉床上不动。
    王书淮铺绢研磨,开始着笔。
    谢云初听得这话,大感好奇,悄悄趿鞋出来了,倚在格栅墙看着父女俩。
    紫檀长条案上搁着一盏白帽方灯,灯火明亮,将王书淮冷白的俊脸映得发光,他神情专注,眸眼隽永而温煦,侧脸弧度恰如其分,是一眼能令人惊艳的相貌。
    谢云初仿佛记起初见时,长公主在赏花宴上相中她,召她入宫,那一日午后云团如墨堆在上空,她立在亭子里,腼腆又期待,而他清隽的身影仿佛从那片花丛中幻化而来,那张脸与那身清越的气质称着这个人成为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就因为那一眼,她赔进去整整一生。
    罗汉床上的小人儿发现了母亲,双手搓着小掌,脖子缩在一处,咯咯笑出来。
    谢云初朝她悄悄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动。
    珂姐儿立即乖乖坐好。
    王书淮抬眸看了一眼女儿,珂姐儿竟然朝他做了个鬼脸。
    王书淮拿她没办法。
    谢云初瞪了女儿一眼,前世这个时候王书淮正与长公主斗得风起云涌,即便对着他们母子三人是温和的,却没有多少时间与孩子相处,珂姐儿望着高大的父亲,心生怯意,不成想如今对着爹爹几乎是肆无忌惮了。
    小孩子注意力难以集中,王书淮不敢分神,一刻钟不到,一气呵成画好。
    谢云初慢慢踱步过来在他身侧瞥一眼,绢画上的小姑娘眼圆腮红,眉眼生动,穿着喜庆,像个福娃。
    “很好看。”
    谢云初看着画,王书淮看着她。
    他恍然想起初见时的谢云初,她腼腆清秀,跟一朵含苞待放的羞花似的。
    如今的谢云初,似盛放的牡丹,自信而明艳。
    不同的时候,她有不同的美。
    过去他并非不知道妻子的好,总总想着等诸事尘埃落定,他便可好好待妻子,好好陪孩子,如今却明悟,时光易老,等他转身,早已不是当年的风景。
    不一会孩子困了,乳娘抱回东厢房哄着睡,王书淮去了浴室沐浴,待他出来,却见谢云初点了一盏玻璃灯,坐在梳妆台前端详那幅画。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谢云初语气里带着轻快和满意,
    “二爷说话可要算数,得每年给她画一幅。”
    王书淮穿着一身苍青的广袖长袍负手立在台樨上,灯下看美人,美人如玉。
    他神色沉静,凝着她并未回话。
    谢云初不见他动静,回过眸来,四目相接,丈夫眸眼明显褪了那层温煦,像是幽深的潭,深不见底。
    偏偏在这片幽深中,有一种别样的灼亮。
    男人这么看着一个女人,心里想什么可想而知。
    王书淮往前一步,谢云初拿着绢画起身,背过身躲去拔步床侧面的八宝镶嵌竖柜,踮着脚试图去打开上面层柜子,将绢画搁进去。
    一个身影罩进来,保持着克制的距离,抬手替她打开柜门。
    清冽的气息几乎逼过来。
    谢云初飞快将画往里一搁,感觉到身后沉沉的压力,背对着他没有立即转身,她语气尽量安抚,“二爷,我身子还未恢复,现在不能同房,太医说,至少得三月后…”
    他不肯纳妾,他们又是夫妻,谢云初没想着在这方面亏待他。
    王书淮听了这话,喉结翻滚,眼底的墨越发浓烈。
    他明白了,她肯给身子,却不肯给心。
    她把他当什么?
    他承认他现在就像是一头狼,披着温煦的外表,伺机扑向自己的猎物。
    他轻轻贴近她后颈,谢云初肌肤酥痒,立即转过身欲逃离,王书淮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薄唇覆下来,谢云初将脸一撇,他的吻落在她耳梢,
    他没有吻下去,而是轻声道,
    “什么时候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像?每年一幅,好不好?”
    第71章
    谢云初眼睫轻轻一动,垂下眸道,
    “不必了。”
    语气平平,神色也平平。
    王书淮心里闪过一丝刺痛。
    谢云初瞥了下横亘在眼前的修长手臂,木声道,“二爷,我乏了,让我去歇着。”
    王书淮看着坚韧不催的妻子,心里跟塞了一块棉花似的,忍了片刻,终究是慢慢将手收回,谢云初从间隙里侧身回了拔步床。
    琉璃灯被吹灭,屋子里陷入黑暗。
    王书淮看着默不作声的妻子,最终叹声上了床。
    半夜,隔壁传来珝哥儿的哭声,谢云初立即睁开了眼,她身子还虚着,刚从睡梦里醒来,神色有些疲惫,王书淮已经先她一步起身,“你歇着,我去看看。”
    他披衫而出。
    暗夜里男人高大的背影一闪而逝,谢云初默默坐了一会儿,重新躺下去。
    没多久,哭声止住,王书淮回来了,谢云初转过身来问,“孩子怎么了?”
    王书淮淡声道,“尿湿了,乳娘换了干净的尿布,他便没哭了。”
    谢云初放心下来继续睡。
    翌日晨起,朝阳抖擞地透过窗棂洒进来,谢云初眼眸被刺痛,揉着眼醒来。
    身侧躺着一个男人,一袭苍青白袍在晨风里轻晃,他屈膝望着她,清润的视线里倒映着她绯然柔和的脸,他眉梢被春晖染渡,这一瞬有一股霁月清风的气度。
    这大概是谢云初第一次在晨起时看到自己的丈夫。
    她有些愣神,“二爷不去上朝?”
    “今日休沐。”
    “哦……”
    以前王书淮就没有过休沐吗,自然是有的,丈夫打着什么主意谢云初门儿清,她熟视无睹,慢慢起身,绕过他往下去。
    王书淮也没拦着她,夫妇俩各自洗漱,谢云初梳妆花了些时辰,待出来次间,王书淮已经抱着珂姐儿在玩,
    用完早膳,谢云初先去了东次间,发现王书淮牵着孩子在东次间门口的珠帘处左右张望,
    谢云初纳闷问,“二爷在寻什么?”
    王书淮遗憾地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书房里有熏油的气味,我可能需要在春景堂辟一处地儿处理文书。”
    谢云初静静看着他。
    王书淮面不改色迎视她,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谢云初沉默片刻,扬声唤来林嬷嬷,“把西次间收拾一下,给二爷腾出一张书桌来。”
    西次间原先摆着孩子的衣物玩具,一刻钟后屋子收拾好,明贵将王书淮的文书折子都了送来,王书淮坐在桌案后批阅,珂姐儿第一回 看着爹爹忙碌,很是稀奇,干脆顺着王书淮膝盖往他身上爬,王书淮将女儿抱在怀里。
    谢云初正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裳出来,隔着珠帘往内瞟了一眼,轻轻哼了几声,悄无声息带着冬宁和夏安出了门。
    她已两月不曾去玲珑绣,趁着出了月子,去巡巡铺子。
    王书淮透过窗棂,看见她披着一件绯色的披衫,发髻上插着孔雀翎花样的点翠步摇,从容又明媚地出了门。
    谢云初上午在玲珑绣看账目,午后又赶去广渠门内的货栈,只两月不见,过去芳草萋萋的河州两岸如雨后春笋崛起各式各样的屋舍,有巨大的环形三层货栈,也有高矮不一的商肆店铺,均若吊脚楼般悬在水面,层层叠叠拥挤着,场面颇为壮观。
    舟楫在河面来来往往,亦有数不尽的河工在广渠门内的水关处挖渠建隘。
    环形货栈的前头建了一栋小小三层楼的客栈,最上一层临窗的位置有一雅间,便是谢云初在此地的账房,她先过目账册,林叔在身侧与她回禀各处进度,
    “货栈倒是建得快,就是工部这河堤迟迟不修,咱们旁边靠水关这一面的店铺就没法凿基,这里头有三十家店铺,全部卖出去了,人家商户隔山差五来问,催着咱们建成,好早日开张呢。”
    “这还是次要的,半月前在南面河岸中断那凹坡处挖出一活泉,这本该是咱们的地儿,可惜被工部一官员瞧见了,便不许咱们建屋子,当时您坐月子,我不敢声张,如今这事怕是得请您出面周旋。”
    谢云初听着秀眉蹙紧,“他们之所以阻拦,要么是想趁机要挟点什么,要么是朝廷对这个泉眼另有打算,你去打听是哪位大人放的话,阻拦的缘由是什么,探探虚实,若是需要咱们配合做些什么,你回来告诉我。”
    盘完账目已是乌金西坠,霞光满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仿若缀了一池金子,片刻,谢云初目光凝着一处,只见一人一楫恍若从日边渡来,他一袭白衫矗立在船头,面目被霞光映得模糊,衣袂飞扬,翩然俊逸。
    似画里度化出来的谪仙。
    舟楫在河口靠岸,那道白色的身影迈入客栈,不一会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林叔迎了过去,等到谢云初转身过来,王书淮已来到门口。
    他负手在后,明毅的面庞十分平静,唇角也不见笑意,莫名就觉得他像是在笑。
    “二爷怎么过来了?”
    王书淮倒是给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改道广渠门是我的主意,我趁着休沐便过来瞧瞧,听说你在这,顺道替你捎来一道文书。”
    王书淮将背在身后的文书递给身边的林叔。
    林叔看了一眼,面露惊喜。
    前不久工部阻拦泥工铸墙,他便写了文书恳求工部准予续建,工部不予回应,而今日王书淮将批复文书给径直送了来。
    谢云初已猜到是什么,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便多了几分复杂。
    “多谢二爷了。”
    她并不会吝啬请王书淮帮忙,这不就是她维系这段婚姻的缘故之一么。
    但她没想过王书淮会主动排忧解难。
    王书走到窗下来到她身侧,与她一道俯瞰水面霞光万丈,人影幢幢。
    “户部与工部抽调数位官员督建漕渠,这处临时衙门就在水关之东的漕河口处,我有一心腹,名唤黄庆,在里头任执事,这里大事小事都归他管,有什么难处吩咐林叔跟他递个消息便成。”
    谢云初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波动,靠着这位高权重的丈夫,果然做什么都畅通无阻,“这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