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走路果然还是有些不怎么习惯。
    但这架不知是何机型的私人飞机给自己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实的波西米亚风地毯，也因此原因，将走路的不适感和声音都降至了最低。
    池瑶穿着拖鞋。
    大大咧咧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竟然有种好像自己就在家里一样的错觉。
    但出了房间门以后，门外不同的布置，立刻让池瑶意识到了飞机和家里的区别。
    而这种区别所导致的最大的不同就是——
    池瑶并非故意。
    可她几乎是刚出房间门没两步，就被迫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
    “我听邢燕说，你削了对紫台的投资？”
    “嗯，小事儿罢了，我就没告诉你。”
    “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沈浩晟道。
    因为飞云科技近年来对外的投资项目十分之繁多，而对紫台的投资，可能只是几十个投资的其中一个项目罢了。
    这个项目既不是投资最大的。
    也不是对公司最重要的。
    但也正是由于如此，往常这个项目池飞云压根儿不会过于在意，除非是年末时紫台给出的财务报表实在是过于难看，她才会在下一年酌情削减投资预算。
    “但我想，你关注到紫台，应该和我是一个缘由吧。”
    沈浩晟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了？”
    “你该问，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
    “没事，问题不大，我查清楚了，不过是个别人在兴风作浪罢了。”池飞云的声音格外冷静，表情也看不出半点变化：“我已经警告过台长，让他把人给我开了。”
    “开了？”
    沈浩晟有些惊讶：“这件事实在不是你的风格。”
    池飞云虽然是董事长，手下掌控着巨大的财富和权利，但通常而言，她不会利用自己的这种权利来压迫别人。
    尤其是压迫普通人。
    “我的确还不习惯干这种事，但这个导演搞事情搞到瑶瑶头上，犯了我的忌讳，我不可能再给他伤害瑶瑶的机会。”
    池飞云想起那些网络上的黑帖。
    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内心的情绪再度躁动不安起来。
    原本她以为，瑶瑶只是回家开个直播而已，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大不了就是直播内容观众不喜欢。
    那不看就是。
    却不成想，直播间与日俱增的热度让瑶瑶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竟然有人在网上请水军专门带节奏黑她。
    不仅是直播间里。
    还有各种通稿，视频号。
    水军只管拿钱，才不会管瑶瑶的形象。
    于是各式各样的谩骂与无端的猜忌横生，池飞云忘不了她看见这些东西时的反应，简直是一瞬间怒火就冒到了头顶，让她根本完全无法冷静。
    “查，必须查。”
    这是池飞云对邢燕的原话。
    但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怎么调查，事实的真相完全就昭然若揭，就连网友都知道，雇佣水军公司的对象就是隔壁紫台的同档期节目《闪耀少女》。
    所以在得知这个事实后的几乎同一时刻。
    池飞云联络了紫台的台长。
    作为紫台近些年来一个不可忽视的投资商，池飞云素来秉持着只掏钱不指点的投资人原则。
    但今天她破了例。
    非但如此，她还做出了一个从前她绝不会做出的决定——
    那就是让台长无论出于什么办法，让那个下命令的昏头导演滚蛋。
    池飞云知道这件事她做得不厚道。
    她也知道，找水军黑对手其实是这个圈子里很常见的一种“手段”。甚至就连飞云科技自己，偶尔在商场的争斗中也会使用这样的方法。
    但无所谓。
    她就是双重标准，怎么了？
    “我的女儿我不护，那还有谁护？”
    池飞云的态度非常坚决，那就是但凡是伤害到池瑶的，她都会让他滚蛋。管他是什么未来可期的导演，又有什么苦衷可言。
    但作为池瑶的爸爸，通常与池飞云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沈浩晟却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唉，一开始我其实也和你想法一样。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池飞云意识到不对劲，蹙起眉心问。
    沈浩晟有些无奈：“后来我调查了一下这个导演本人，我发现他其实……”
    “他其实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坏蛋，活该被开除！”沈浩晟话刚说到一半，池瑶就忽然窜了出来，替他补完了后半句。
    “瑶瑶？”
    见到女儿出现，沈浩晟和池飞云都是一惊。
    尤其池飞云心头梗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东西？
    “五分钟前，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听的。”池瑶举起双手，杏眼无辜道：“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出来吃点东西，结果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在说关于我的事情，我就稍微多听了一会儿。”
    沈浩晟的关注点很奇特，立刻在这句话里捕捉到了重心：“瑶瑶你饿了？那我现在就去厨房下碗面吧？想吃什么口味的？”
    “这里还有厨房？”
    也太好了吧？
    池瑶的杏眼一下子变成了幸福的星星眼。
    池飞云却无法忘记方才那个话题，但她没有阻碍女儿和丈夫关于晚餐的交流，而是一直耐心的等到沈浩晟去了厨房，她才又和池瑶接着方才的话题讨论。
    “瑶瑶和这个导演认识？”
    这几乎是肯定的事实了。
    池飞云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出池瑶和沈浩晟方才的话外之音。
    而池瑶也没有撒谎，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他和我出自一家孤儿院。”
    “……”
    听到孤儿院这三个字。
    池飞云不可避免地心脏停滞了半拍。
    当着女儿的面。
    她试图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完全不管用，自控能力在听到“孤儿”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彻底崩溃成为粉末。
    池瑶却没有意识到母亲的异常，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他比我大七岁，十年前就被一个家庭领养了。被领养之前，我们的关系还挺好的吧，就像是哥哥妹妹那样，可惜后来随着我们都长大了，观念发生了摩擦和变化。他不能理解我，我也不能理解他。”
    “后来我俩的联系都已经很少了，直到节目开播前，我上了热搜，忽然他给我发消息。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是大导演，其实这个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回来跟我道歉修复关系的，没想到……”
    “没想到他是看不惯我的现状。”
    池瑶想起那天晚宴上陆延枫仇视的目光，不由得后背一寒。
    那种目光饶是过去了这么久她都无法忘记。
    也是这个时候。
    终于，现实的陆延枫和那个书中的陆延枫形象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池瑶的内心对他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
    远离陆延枫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决方法。
    而傅云深的从天而降也让她有了更好的借口远离这个小心眼儿又见不得旁人好的男人。
    只是池瑶没想到的是。
    陆延枫后来竟然被开除了，还是出自妈妈的手笔。
    她更没想到的是，原来陆延枫一直在买水军黑她。
    那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能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吗？
    恶不恶心！
    所以对这件事池瑶只有一个反应：“妈妈干得漂亮！”
    陆延枫咎由自取罢了。
    她不会就此感到半点抱歉，相反，还想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不过，就在池瑶讲述完一切，准备将崇拜又感激的眼神投向母亲的身上时，却发现素来会认真倾听她说话绝不走神的池飞云女士，此刻竟然在玩手机。
    不会吧不会吧？
    她已经不再是妈妈最喜欢的贴心小棉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