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露锋芒
    沈予微坐定后，斜抱琵琶，琴头略微向下。
    印菲看了，马上捂住了眼睛，完了，这可是直播，她都没法阻拦。
    果不其然，直播间的观众都笑疯了。
    【姐姐，你好歹有点常识，琵琶不是这么抱的。】
    【那个……不会弹，其实不用硬弹，维持可爱的吃货人设也是不错的。】
    【呃，有点败刚攒起来的好感，娱乐圈果然都是九漏鱼。】
    【不过她抱琴的样子倒是蛮好看的。】
    沈予微不理会直播间大家的嘲弄，而是询问小妹妹：“有拨子吗？”
    “有，不过我很少用。”小妹妹将拨子递给了沈予微。
    沈予微演奏的也是《忆江南》，只是与其他人开头便是缠绵悱恻的音调不同，她的演奏意绵绵而缥缈，像是一笼轻烟笼朦朦胧胧地罩在江南的水面，冷寂的月光为世界覆上一层银辉。
    接着她的手腕轻轻一转，演奏变得又轻又快。
    又绵又细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道倩丽的身影从烟雨中走出，她挪移着小碎步，曼妙的身姿像湖岸边的垂柳，独具风韵。
    【开局以为是青铜，现在感觉是王者！】
    【太厉害了，我好像看到了江南的春雨。】
    【我去查了一下，古代好像还真的是横抱琵琶的，是我孤陋寡闻了，对不起。】
    不一会儿，沈予微的演奏又转了音调，急促的曲调仿佛带着夏日的烦闷，知了在枝头“咿呀咿呀”的叫，让人不由觉得烦躁起来。
    在一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刚才两个民乐兴趣社的人都来了。
    与其他人不同，他们听一沈予微的演奏就知道她的技巧非常成熟，甚至颇有唐风遗韵。
    同时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大家都从之前的质疑变成送花。不过也还是有几个人一直在挑剔沈予微的演奏姿势。
    沈予微没有在意外界的评价和众人注视的目光，她抱着琵琶，忘我地演奏，熟悉的音律仿佛将她带回了千年前的时光中。
    当沈予微弹奏出最后一个音调，白皙纤长的手指微微发烫，一曲终，琴弦还在微微震颤，余音袅袅，回响无穷。
    沈予微将琴还给了少女，并冲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了。”
    少女怔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慌忙抱住琵琶，还特意抽出两只手为沈予微鼓掌。
    “姐姐，你演奏得太精彩了！”少女激动不已，“听了你的演奏，我感觉好像灵感迸发了！”
    少女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好像整个人清明了不少，也没那么丧气了。”
    沈予微轻轻一笑：“能帮到你就好，音乐最重要的就是抒发心情，技巧只是辅助。”
    少女高兴地点点头：“我明白！”
    少女又看了看沈予微身边跟拍的摄影师，好奇地问：“姐姐，你是明星吗？”
    印菲疯狂给沈予微使眼色，让她赶紧趁机宣传一下自己。
    “我是一个艺人，正在录节目。”
    沈予微的宣传简单直白，差点把印菲气得晕过去。
    印菲马上在旁边补充道：“是呀是呀，我们正在录《寻梦华夏宝藏》，大家可以在南瓜台和天鹅视频看到我们的节目哦。”
    印菲在说话时，镜头对准的依然是沈予微。
    然后直播间的观众就看到沈予微在淡定地喝奶茶，小啜一口还心满意足地嚼着珍珠。
    【你怎么又吃上了！】
    【这新人好从容，看了还挺舒服的。】
    少女支持道：“好！我晚上回去就搜搜看！”
    沈予微是见这少女和她徒子徒孙的年纪差不多，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给她做示范演奏，做指导的同时也是为了开解她。
    沈予微一本正经地劝道：“你晚上回去还是先练琴，虽然技巧只是辅助，可也很重要，你的轮指还需要多练，在使用轮指技法时，五个手指不要那么紧张，待技艺练好了再看节目。”
    少女没想到沈予微居然一下就看出了她的问题，心虚地脸红了。
    “我会好好练琴的。”她呐呐地问，“姐姐，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练到像你这样的水平呀？”
    少女这句话勾起了沈予微的回忆，她在音律方面的天赋不如五师兄，曾经她日夜修习，希望可以在宗门考核时拔得头筹，因此执念妄生，差点入魔。
    后来师祖教导她，放下执念，修炼自己，方得境界。
    如今的少女就像那个她。
    沈予微道：“你不应该以我标准。”
    “啊？”少女困惑地歪着头。
    沈予微看向远处，视线仿佛落在很遥远的地方。
    “你应该以自己为标准，只要每天比昨天的自己有进步就好了。”
    【救命，新人说话的样子好有威严感。】
    【可是她的威严又很慈祥，像一个爱护晚生的长辈，让人敬而不是怕。】
    【对对对，我想到了我当老师的奶奶，现在还有好多学生回来看她。】
    印菲觉得自己遇到了经纪人生涯最大的挑战。
    为什么啊！为什么直播间的讨论会歪到“奶奶”这个辈分上！难道不应该实力和美貌并存的美女吗？
    别人女明星的直播间都是“姐姐你好美”，沈予微的直播间就是“奶奶”。
    再看一眼沈予微，只见她凑到手机前看着大家的讨论，她并没有生气。
    沈予微眸光熠熠，笑眼盈盈：“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她心想，其实你们叫我奶奶，还是降了我的辈分，不过算啦。
    沈予微这一笑算是拉回了不少分，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喊“美”，而不是“慈祥的奶奶了”。
    【每次我努力考得比以前好，我的父母都会拿我和别人比，说我为什么不能考第一，他们好像看不到我的进步。要是我的父母能像姐姐一样就好了，真希望能被夸夸。】
    直播间的人数比之前多了，所以评论刷新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这一条看似很长的弹幕其实很快就闪过了，但还是被沈予微捕捉到了。
    她按住手机屏幕快速往上滑，特意找到了这条评论，然后她轻声念出了对方的id：“一直在努力的虫虫，你是最棒的，加油。”
    沈予微话音一落，直播间的弹幕纷纷都在刷【一直在努力的虫虫，你是最棒的！】。
    印菲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阳光穿过树缝落在沈予微的身上，在她肩膀神熠熠跃动，白皙的皮肤仿佛透着光，她眼帘微垂，金色的光影中全是她潋滟的温柔。
    在沈予微和直播间观众们对话时，那两个民乐兴趣社的人也在悄悄交流着。
    “这女娃的指法非常好啊，旋律节拍都恰到好处。”
    “不过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有几处演奏出现了错误。”
    “可能是没有把谱子背熟？”
    大家都很纳闷，按这女娃的琴艺，不应该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他们自我怀疑地听了一遍重放，发现在关键的几处的确错了。
    这既不是古老师的版本也不是孟老师的版本，估摸是不记得谱子所以乱弹混过去了，反正这种不是专业人士仔细听也察觉不出。
    【五音社】一位耿直的大叔对沈予微严肃道：“女娃啊，你刚才演奏非常精彩，不过刚才有几个音符奏错了，以后还是要注意哦，不要误人子弟。”
    第9章 又在立人设？太假了
    沈予微看向这位大叔，见他站在【五音社】社员们的前面，年纪似乎也是这些人里最大的，大约是这些社员里比较出彩的人物。
    围观的人里有许多人都是业余的，他们听大叔这么说了，自然是更相信大叔的话，觉得他更为专业。
    【真的弹错了吗？有没有会琵琶的人来说说？】
    【这个地方的民乐人才辈出，许多民间社团都卧虎藏龙，说不定这大叔就是什么指导老师呢。】
    【所以真的错了啰？】
    印菲的脸色微变，刚才还觉得沈予微露了一手，长了长威风，现在却被人当众打脸，她倒是不尴尬，只是担心沈予微会难受。
    不料沈予微神色从容，她轻轻一笑：“叔叔的耳朵好厉害。”
    “我演奏的版本的确和现在流传的版本不同。”沈予微只是承认了她的不同，却没有承认她是奏错。
    其实她演奏的版本才是绝对的原版，那可是她从作曲者那学来的，不过现代的考古研究还没有挖掘到最早的唐版乐谱，所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演奏的才是原版。
    不过很多人没有品出她这句话里其他的意思。
    【那就是真的演奏错了啰？】
    【可能做了一点变动吧，我觉得好听就行了。】
    直播间里大多数人都在帮沈予微说话。
    同社团的成员拉了拉大叔，道：“唉，人家在录节目呢，你这么说不太好，别让女娃下不来台。”
    大叔是个一根筋，他大咧咧道：“那可不行，就是因为是录节目，我才要说呢，要是这小女娃……”
    大叔看了借琵琶的少女一眼，又看了看直播间，继续道：“还有直播间里的人学了她的版本，到时考级不过，怎么办？”
    “而且我也不是光指责她啊，我还夸了她呢，我提醒她也是为了让她进步嘛。”
    要是其他人，早就觉得这大叔是在胡搅蛮缠，还下了自己面子了。
    可是沈予微活了近两百年，什么大风大浪、稀奇古怪的人，她没见过？
    她气度早就不同。
    何况她也没觉得这位大叔说错了。
    时代不同，标准不一样。
    沈予微点点头道：“叔叔说的很对，我会注意的。”
    这下不止这位大叔，就连两个民乐兴趣社的成员们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赞赏和欣慰都有，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尤其是这位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