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一愣，心头火气，但也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第304章 对峙
    但他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和张三丫是离了婚的，说出去最多说他为了回城抛妻弃子罢了，当年这种事太多了，他根本不在乎。而且，反正他坐到现在的位置已经到了头，他也不做继续高升的白日梦了。
    “记得，怎么？你们今天就是为了她来的？”姚金混了十几年，心理素质可不差，说话的同时又坐了回去，显然是一副要好好谈谈的架势，他是想要出出今晚的恶气才行。
    李江也不过是比他高半级的科长，他怕个屁，他姚金在这里块地皮上没点人脉能混到如今的位置？
    林志宇收敛了笑容，和杨柳一起同样坐了回去，张斌和李江对视一眼，明白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小姑娘开始了发难！
    “你还记得张三丫？”杨柳开了口，手在桌下按住了林钰。
    林钰太嫩了，又带着火气，根本不是姚金的对手，同时，她也不让林志宇出头，对面还有两个本地人，以后说起来对林志宇的工作总是有些影响。
    姚金刚要开口，杨柳皮笑肉不笑道：“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在顺裕县那几年的事情了。正想帮你回忆回忆呢。比如：你下乡后，好吃懒做，不事生产，还勾搭单纯的张三丫，让她跟你在仓库前的草垛里苟且，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你不得已和张三丫结婚，婚后像个大爷一样什么都不干，张三丫忙里忙外还要带你们年幼的孩子。”
    “你胡说八道，这是污蔑我的名声，小心我告你们！”姚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杨柳骂。
    杨柳见他急了，反而好整以暇往椅背上靠了靠，嘲讽一笑，道：“别急，还有更精彩的呢，你为了能回城，哄着张三丫跟你离了婚，你说会来接她和你们的孩子，结果你一回来不到两个月就结了婚，这算不算是无缝衔接啊。”
    李江和张斌都知道姚金是个万金油一样的人，哪里有点利益都要去沾一沾，见过两面的人他就能和人家攀扯上关系，虽然知道他结过婚，但据说是和平离婚了。但大家都不知道年轻时候的姚金这么无耻，于是，两人都安静地听着八卦，实则内心已经不平静了，只想快点去和别人分享这个八卦。
    “可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早就让张三丫在名声扫地。如果你不走还好，可和你离婚后，她就被人嘲笑、谩骂，而这个可怜又懦弱的女人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年幼的孩子身上，导致孩子自小伤痕累累，每日饱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却还要和那个伤害她的女人相依为命。”
    林钰低着头，放在腿上的手被杨柳捏住了，她也回握住妈妈的手，只觉得充满了力量。听着那些过往，也没有想象中难受，她就是要把伤疤被撕开后挤出脓血，才能上药，才能期望痊愈。
    “后来，张三丫受不了折磨，跳了堰塘自杀了。而且是当着十岁孩子的面。张三丫是个拎不清的女人。但究其原因，罪魁祸首却是你。而你这种人渣居然能步步高升，拥有美满的家庭和幸福！哈，老天不收你，我也看不过眼。”
    听说死了人，张斌和李江都觉得这事就严重了，虽然是自杀，可姚金也有责任。
    李江突然问：“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杨柳没有看林钰，直接说道：“那个孩子现在过得很好，她不愿意被人打扰，所以我不能说出她在哪里！”
    “那个孩子就是我！”
    突然，林钰开了口，声音平静，目光平视姚金，无惧无恨。而姚金的愤怒变成了愕然，随即不可置信地指着林钰吼道：“不可能，你不是林志宇的孩子吗？”
    林钰道：“我十岁那年，她就在我的面前自杀了，她临死时喊了你的名字，诅咒你不得好死，骂得很难听，但我想，其实这些毫无意义，你根本不知道她的痛苦，你也没有受到她的诅咒过得不好。甚至，你毫无愧疚和负担。我觉得挺讽刺的，她死了，我其实觉得解脱了。但我不想说话，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有人都说我吓傻了！”
    她转头看向杨柳，又看了看担忧的林志宇，笑了笑：“他们在屋里讨论收养我的问题，我看见妈妈回来了，她皱着眉，我想，她长得真好看，但她也肯定不会要我的。”
    “不过，还是爸妈收养了我，把我当亲生女儿养大，我挺高兴的！”
    杨柳有些愧疚，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消息，我要是知道张三丫死了，我一定会把你接过来的。”
    林钰依然平静：“今天来这里，是我要来的，有一件事一直困惑着我，让我有些窒息，感觉挣不脱逃不掉。我就是想来看看，让那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耸了耸肩，学林博的样子摊手，用无奈的语气道：“结果，没想到你长得这么丑，唉，我觉得她死得挺冤枉的，为了你真不值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林钰，虽然没有承认，但眼前的人确实是她生父。
    “还有，幸好你不知道，所以才让我躲过一劫，我现在想想和你这样的渣子住在一起就觉得恶心，你看看我爸妈，再看看你，哼！”
    张斌和李江还真的在姚金和林志宇夫妻之间扫了个来回，然后都忍不住低头闷笑。
    姚金阴沉着脸：“林钰，我是你的生父，你信不信我能把弄过来，我就是要让你恶心。”
    “可惜，过完年我十八了，已经是大人！”
    林志宇突然开了口：“姚金，你想要和我抢女儿，你是认真的吗？”
    冷下脸的林志宇气势逼人，颇有不怒自威的感觉。
    姚金站起身：“你们今天想怎么样？张三丫是自杀的，关我屁事？这个丫头自己不认我，我也乐得少个拖油瓶。”
    这话一出，就连李江都想揍人了，他看了眼姚金，脸色阴了下来：“小姚，注意你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合适吗？再说，年轻时候做错了事，该道歉就道歉，该赔偿就赔偿，你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张斌也道：“说实话，姚科长平时虽然说话办事有些过分，但我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啧啧啧，真是惹不得，惹不得啊!”
    姚金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额头有了细密的汗水。
    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一直以为最多是不能上升职位，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保不住现在的工作？
    第305章 对峙二
    这些年，他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得罪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如果此事爆出去，一旦有人借机整他，让他从现在的位置掉下去，只怕要落到过街老鼠的下场。
    姚金浑身一激灵，想要补救两句，他想解释解释自己的不得已和不容易。而且，他自从回来后就和顺裕县彻底断绝了联系，他不敢也不想和顺裕有任何牵扯。
    刚开始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秋秋，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忙着升迁，早就忘记了还有一个女儿。
    突然，这个女儿来到他的面前，已经有他高了，看得出来她过着很好的生活，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可这一切都太扯了，他早就抛诸脑后的女儿突然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姚金今晚受到的刺激有点超出他的想象能力了。
    一抬眼，正好对上了林钰漆黑的目光。
    姚金一怔，他官场油腻子的称呼不是白来的，那就是既善于从对方的眼神和面部表情揣摩对方的心思。可现在，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林钰的目光里无悲无喜，这样的目光，不该出现在十七岁孩子的眼睛里。
    “秋秋，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事，真的，没有人告诉过我！”
    “然后呢？不知者无罪，还是要我原谅你？”林钰冷冷地打断了姚金看起来颇为真情实感的辩解。
    “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怎么能怪罪到我头上？”姚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刚才伪装的那一点温情和愧疚荡然无存。
    杨柳只觉得这人十足的人渣，说不出的恶心。
    “我今天来，第一不是找你闹事，第二，不是和你认亲。”林钰咬了咬后槽牙：“我只是想看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我总算释然了，就你这样的，不值得！”
    不值得张三丫为他死，不值得自己让他成为心里的一道伤痕。
    姚金结结实实被气到了，被秋秋说他不值得，比任何人骂他油滑、善钻营、小人都让他感到屈辱，但丝毫没有愧疚和伤心。
    是的，他只是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看向林志宇和杨柳，眼里再也没有对杨柳的任何旖旎之心：“林志宇，咱们好歹也在一个屋里住了一两个月，你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什么都不懂，不还是我照顾你的？你就这么来报答我的？收养了我的女儿，等她长大了特意带到我的面前来羞辱我，还当着我的同事的面，这是想干什么？想把我弄下去？你的手未免太长了点吧？”
    林志宇哼笑一声：“姚金，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你还照顾我？我没记错，是你指使我给你端茶倒洗脚水吧？你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了吗，我明明是被你欺负了，怎么变成了照顾了？”
    姚金怒骂：“好你个林志宇，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当年怎么就没有打死你？”
    “你不是没动过手，不是被杨江给收拾了一顿狠的吗？当时杨江才十四岁，就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说出去怕丢人，你不是还让我替你隐瞒，而你对外说是半夜起来摔了跤。”
    张斌和李江都闷笑不已，但使劲克制住，毕竟这种场合笑出来就有点过分了。
    谁人年轻时没有过荒唐事？谁人年轻时没有过不想被人提及的黑历史？若是有人在你自以为风光的时候当众提及，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
    姚金大怒：“所以你故意收养秋秋，然后就等着像今天这样来报复我？林志宇，我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如此有心机？既娶了那么多人求而不得的杨柳，还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你别说你没有，要真是为了秋秋好，当初就该把秋秋给我送来，或者给我发一封电报，我相信村里有我调走的档案，那里是有我回城后的住址，怎么，你们拿到了地址却没有一个人通知我，现在反而来倒打一耙，说我抛妻弃子，逼死前妻？呸，她要死要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都说了，她自杀时，我都走了八年了，和我能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不得不说，姚金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若是他用这些话出去辩解，还真有人信他的说辞。
    杨柳开了口：“当时村长让我家抚养林钰的时候，我是有些担忧的，就是怕你有一天回来闹事。但村长和张家人都一致表示，但凡你敢出现在顺裕县，你的双腿是别想要了。可想而知，你在我们村是个什么形象，就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恶心。所以，他们从没有想过通知你，更遑论把孩子交给你这样的人渣。”
    杨柳的话十分不客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骂人了，但今天她必须要毫无顾忌的痛骂，她要帮林钰把心里的气出了。
    “你们敢？”
    “你要不去试试，看他们敢是不敢？”杨柳冷下脸，目光沉沉，姚金不敢对视，移开了目光，也闭了嘴。
    “要不是因为林钰，我们才懒得和你见面。还说什么处心积虑陷害你？你不够格我们花时间在你身上，不要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在我们眼里，你屁都不是！”杨柳再次冷冷开口。
    张斌和李江都看明白了、也听懂了，大概是这个女孩有心病，这对夫妻是带孩子来“医病”呢。
    姚金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说吧，你们今天究竟想怎么样？是要我一条腿呢，还是要我这条命？”
    这副无赖样子让李江都感觉作为同僚都是种侮辱。
    “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好自为之就好！”林志宇笑道。
    随后对李江和张斌说：“两位，不好意思，今天让二位见笑了。虽说是家务事不该牵扯二位，不过，兄弟也没把两位哥哥当外人，希望两位哥哥莫要生气!”
    要说今天这事本来是冲着姚金来的，他们无端被牵扯心里自然是不满的，这不是被林志宇当了枪使吗？
    不过，今天这事确实精彩，何况，林志宇特意道歉，同时把他们的关系拉近了很多，这话的意思是向他们保证欠了的人情他林志宇会还。
    两人立刻笑着摆手，口称没关系。
    除了呆坐的姚金，所有人都离开了。林志宇等人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情，直接告辞了。
    第306章 解释
    众人出来，见林志宇和他们有话说，杨柳和林钰先告辞。
    三人去了隔壁茶楼，坐下点了几杯茶。
    “我这个女儿跟着我们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唉，你们是不知道她有多可怜，十岁的孩子没有上过一天学，天天被生母当出气筒打骂。又当着她的面自杀，孩子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这些年我们夫妻费尽心思才让她变得开朗活泼了些，幸好，孩子没有走弯路，如今成绩非常好，明年进京大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后面，林志宇脸上骄傲的神色掩藏不住。
    “不过，她心里一直有根刺，若是不拔除就永远钉在她的心上，昨晚，她主动提出要来看看姚金。我们今天一大早就开车来了，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把二位牵扯进来实属无奈，这份人情，兄弟铭记于心，二位以后但凡有事需要小弟的地方，小弟绝不推辞！”
    张斌立刻伸出大拇指，赞道：“兄弟，今儿这事，你干得漂亮，哥哥我服了！”
    文人爱惜羽毛，林志宇是用了记者的身份找到他，这个人情不小，其实麻烦也不少，稍一不注意，对他的工作是有影响的。
    张斌最开始误会了林志宇，还以为他是和姚金有过节，特意把他扯来掺和此事，心里是有点不痛快的，可如今他只有佩服了。
    林志宇朝他和李江真诚道谢：“其实今天我是想先去派出所打听一下这人消息，没想到惊动了李科长。”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我爱人和孩子的意思是见了人骂一骂，出出气就行了。但我作为家里的男人，自然要保护她们。我是觉得这样不太够！”
    李江点头：“我看过你的书，我知道你能写出那样的书，定然是个三观正直，且拥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如今看来，我这人还没有老眼昏花，你不用觉得欠了我的人情，是我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我们的队伍里居然有这样的害群之马，这样的人嘴里还喊着为人民服务，简直是笑掉人大牙。我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在我们身边工作。”
    “如此，我在这里先谢过李哥了！”林志宇的谢字重了几分。
    又闲聊了十来分钟，三人起身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