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舟仰头看着沈平津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我也相信如果你站在沈战野的立场考虑，也会无条件支持我！”
    看着儿媳妇对儿子的保护，沈平津长长叹息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苏云舟像是刺猬般又张开双臂，眼神里满是防备。
    “我不打他！我扶他起来！他支持你做正确的事没有错，但他没保护好妻子被打也是应该，男子汉大丈夫，做错就得立正挨打，沈战野，你有意见吗？”
    沈战野握着父亲的手站起来，他摇头说道：“您打得对，我明知道事情复杂，却还是心怀侥幸让阿舟独处，这才导致她被人欺负受了伤。”
    苏晋南上前几步将沈平津拉到一边。
    “你这人太冲动暴戾了，阿舟受伤又不是战野的错，你打人太不讲理了！道歉啊，回头必须得道歉！”
    说罢，苏晋南看着女儿问道：“阿舟，现在大家都在，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
    第95章 所谓的亲情
    苏云舟当即就言简意赅将事情经过描述一遍。
    她如何在大院门口遇到陈飒茹，如何接到没声音的电话，如何找到招待所，看到那让人痛心的一幕……
    饶是苏云舟已经省略了许多细节，可除了陈家老太太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气到浑身颤抖。
    陈飒茹的母亲文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险些昏厥。
    她扶着墙，死死盯着自己的婆婆，嘶声问道：“妈，飒飒是你孙女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我哪里是害她？我是为她好，也是为你们好！”
    陈家老太太理直气壮说道：“你肚子不争气，没生出男丁来，我不得找个人来传宗接代吗？我看杜生民就很好，老实本分，而且愿意做我们陈家的上门女婿！”
    “胡闹！瞎胡闹！”
    陈家老爷子气得摔了手中的拐棍。
    他指着自己老伴儿的鼻子骂道：“前两天这姓杜的一来家里，我就讲过这门亲事不作数，你当时怎么答应的？”
    “你当着我的面说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为了你的面子，竟然要将我亲孙女搭进去！”
    听到陈家老爷子指责的话，陈家老太太也翻了脸。
    “什么亲孙女？她骨子里流着谁的血？你的还是我的？”
    陈家老太太怒吼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恨我，嫌我肚子不争气生不了孩子！”
    “当年我说从我娘家抱养个男孩，你非不肯，将你那死去战友的孩子带回家，对他比对我都好！”
    陈家老太太指着陈飒茹的父亲声嘶力竭怒骂。
    “你，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我生的，你亲爹为了救战友而死，你知道你亲爹救了谁吗？就是你叫了四五十年爸爸的这个人！”
    她像是在报复，又像是在发泄，神情癫狂。
    “我表面对你疼爱有加，心中早就恨透你了，你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妈？”
    说完，她眼中扬着得意恶毒的笑，似乎在等待养子得知真相情绪失控的时刻。
    陈飒茹的父亲叫陈中原，是个沉默寡言却极为能干的人，现如今也是身居要职。
    他没有预料中的失控，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养母。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从军那年，我爸就告诉我真相了。”
    陈中原的声音冷清沉稳。
    “我知道我亲生父亲牺牲在战场，知道我亲生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跳湖追随我父亲而去。”
    “他们在我心中永远都有一席之地，可这并不能取代你与我爸在我心中的位置，于我而言，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与妈妈！”
    说到这里时，陈中原的眼中满是痛。
    “妈，我知道你因为文鸳没有生下男孩而耿耿于怀，我也知道你因为飒飒与你没血缘关系而惴惴不安，你怕这家里没你的地位。”
    “可是怎么会呢？”
    陈中原的眼眶泛红，他说道：“将来我与文鸳百年之后，是要葬在你们身边，生生世世做你儿子的！”
    “我不稀罕！”
    陈家老太太嘶声吼道：“如果你真拿我当妈，今天招待所这事儿你不许追究，而且还得让杜生民入赘陈家，论起来，他才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呐！”
    “不能不追究！飒飒更不能嫁！”
    一旁的苏云舟失控喊道。
    “飒飒性格刚毅，你让她嫁给一个伤害自己的男人？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奶奶吗？你非得逼死她是吗？”
    “那她就去死啊！她死了，正好让杜生民做陈家的干儿子，给他娶个听话能生的女人，我们一家子照样和和美美过日子！”
    陈家老太太的眼神里满是恶毒。
    这样冷酷无情的回答，着实刷新了苏云舟的三观。
    从前她只觉得这老太太有点不爱理人，现在看来，她的心都是坏的！
    “老陈，这门亲事不能同意呐！老太太年迈糊涂，你可不能为了孝心害女儿！”
    苏晋南盯着陈平原说道：“这事儿你若是不好动手，我和老沈都能帮你！”
    所谓的帮忙，自然是处理掉那姓杜的男人。
    还入赘？还干儿子？
    就今晚这事儿，非得让这小子把牢底坐穿不可！
    “你敢！谁敢动我娘家的人？你们要敢动生民一下，我就……就……”
    陈家老太太四下环顾，竟直直往窗户奔去，喊着要跳楼自杀。
    文鸳忙拉住，却越是拉扯，老太太越是闹腾。
    “放开她！让她跳！”
    陈家老爷子厉声说道。
    “今儿个你要是有骨气跳下去摔死，前尘往事我既往不咎，把你葬在陈家祖坟里，将来和我埋一起！”
    顿了顿，陈家老爷子说道：“你要是不敢跳，那咱们就离婚，该分多少财产就分多少，拿着你那份去救济你那所谓的娘家吧！”
    听到“离婚”两个字，陈家老太太浑身一颤。
    她也不闹着要跳楼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你为了个没血缘关系的外人，要和我离婚？咱们都结婚五十年了！”
    陈家老爷子厉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陈飒茹姓陈，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是我的亲孙女，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动她，我就弄谁！”
    五十年同床共枕的夫妻，陈家老太太很清楚自己丈夫的脾气。
    知道自己不管怎么闹都没有斡旋的余地，她转头，用愤恨的眼神看着苏云舟。
    “都怪你！都怪你多管闲事！要不是你，这事儿早就成了！”
    她叫骂着，又要扑过来厮打苏云舟。
    然而这次她没有再得逞。
    梅雪芬紧紧将女儿抱在怀中，像是母鸡张开翅膀保护小鸡。
    她们母女前方，是沈战野、沈平津还有苏晋南与陈平原。
    男人们挡在苏云舟前方，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盾牌。
    “妈，别闹了，飒飒还在抢救呢，哪怕看在她喊了你二十年奶奶的份上，你稍稍疼惜她一下，好吗？”
    陈中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气里满是悲凉与哀求。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可五十年的母子情分，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啊！
    看着自己精心抚养长大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陈家老太太眼中也是泪水滚滚。
    半晌她踉跄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这么多年我怎么疼她你们看不见吗？？我……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把一句玩笑话当真，甚至以断绝亲情关系来威胁我？”
    “她们说生民入赘陈家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我就……就同意了她们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
    第96章 枯萎的女孩
    没人知道陈家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
    她此时声嘶力竭的哭诉在苏云舟听来，全都是讽刺。
    被几个多年未见的亲戚哄得团团转，甚至不惜用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做人情？
    这样的人，哪怕她说出大天也不值得原谅！
    “我是娘家最小的那一个，因为是女孩，又因为家里穷，他们当初是打算将我扔到山里喂狼的。”
    陈家老太太哭着说道：“后来是杜生民的太爷爷替我求了情，我这才捡回一条命！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拼了命干活，拼了命讨父母和家人欢心。”
    “最初是怕他们再次扔了我，后来渐渐的，就成了无法改变的习惯，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可是我改不了啊！”
    陈家老太太仰头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说道：“你曾经也说过的，只要我高兴，随便做什么都好！”
    “是，我确实说过这话，所以我从未对你贴补娘家的事情表露过不满，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就好，可现在呢！”
    陈家老爷子指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哽咽说道：“我的宝贝孙女被你和你娘家人害得……生死不明，怎么着？你还让我继续不闻不问……”
    “陈飒茹的家属！”
    老爷子话没说完，只见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陈飒茹走了出来。
    苏云舟第一个扑了过去，只见陈飒茹已经醒了。
    曾经风华正茂的女孩儿此时像是一朵枯萎的花。
    她脸色苍白无血，嘴唇皲裂发青，小小的身躯躺在病床上，几乎揉碎了苏云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