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吃饭的都不会纠结什么好不好吃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徐知木说了一声，大过年的，自己现在家里还是大鱼大肉的。
    可是更多的人，却已经早早的开始外出工作了。
    挣了一年的钱，都留给了家里，辛辛苦苦一天力气活，却只敢吃五块钱一份的饭菜。
    还指望什么味道，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是啊，有人吃饭是为了生活，而有人吃饭只是为了活着，对于没钱的人来说，能吃饱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程帆淼也感叹说了一句，然后看着徐知木一脸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她微微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我就不能感叹感叹人生吗？”
    “不是不能，而是你的条件，也不用在这里感叹吧。”
    徐知木看着她。
    “你应该听过一些传闻，我以前家里发生过一些变故，有那么一两年，我是真真切切知道，没钱的感觉。”
    “听说过。”
    徐知木点头，但是他对程帆淼印象中，她一直都算是一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小富婆。
    就算是有变故破产，也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才对。
    “现实比你们的听闻，残酷更多倍，最没钱的时候，我和妈妈身上只有最后不到一百块钱……五块钱的一顿饭，我妈妈都是要偷偷带走一些给我吃，因为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上……”
    程帆淼笑着，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
    徐知木看着她，这一点，她和小学姐有几分相似。
    只是不同的是，小学姐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而程帆淼选择了发泄心中的情绪。
    她虽然笑着，但是眼角却有一丝泪光，徐知木也拿出了纸巾给她递了过去。
    “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徐知木安慰着。
    程帆淼接过纸巾的时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细腻的触感让徐知木一时间没有松开她，只是静静看着她。
    程帆淼也只是抓了一两秒，缓缓松开了她，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时候真嫉妒那个女生，那么温暖，真好……”
    程帆淼一句话说的没有什么逻辑，但是徐知能听的明白。
    “能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程帆淼又开口说道。
    徐知木看了看时间：“可以。”
    少女笑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的，压在了盘子下面。
    “走吧。”
    徐知木看了一眼，愣了片刻，站起身跟着她走出了这个路边摊。
    到了车边，这次程帆淼坐在了后排，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她一直表现的都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去哪。”
    徐知木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我指给你。”
    程帆淼趴在驾驶位中间的位置，风衣下，黑色的内衬也掩盖不住的起伏。
    徐知木收回目光，顺着她指的地方开去。
    最终，车辆在一道大桥下停下。
    郑城有几条大河贯穿。
    黄河，京杭大运河，贾鲁河，七里河……
    这里是距离刚才位置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河岸两边还有一些人散步，基本上都是一家人一起出现。
    “来河边做什么？”
    两个人走下车，徐知木看着她，今天这个少女的状态都有点奇怪。
    这条河每年淹死的人都不少。
    “给我来就好了。”
    程帆淼似乎对这个地方格外的熟悉。
    她带着徐知木，沿着河岸线，在一处桥洞下停下。
    这里与主路隔着一段距离，而且过来还要穿过一处芦苇荡，显得很静谧。
    只不过看地面上，应该偶尔还有人来野炊，桥洞下还有一些破旧沙发。
    一些流浪汉或许还会这里休息。
    听着流水的声音，湖面吹来那股湖水淤泥独特的味道，天空也很清静，除了冷了一些，这里倒是一个挺适合赏夜景的地方。
    “觉得这里怎么样？”
    程帆淼站在湖边，转身看着徐知木。
    “挺不错。”
    郑城这个毫无景点的城市，这种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这里毕竟可是我那个时候整整住了一个月的地方。”
    程帆淼笑着说出这句话。
    徐知木愣了一下，看着了这破旧的桥洞，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质而美丽的少女。
    在这种地方，住一个月？
    “很难相信吧，可这就是事实啊，我和妈妈被那个男人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的连个房子也租不起，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程帆淼说着，目光也在桥洞下看了看，似乎还能隐约的看到一些曾经生活的痕迹。
    徐知木看着她的双眸，那种面临绝望崩溃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即便是她用着很轻松的语气讲述着，声线中的波动，骗不过徐知木。
    程帆淼坐在了河岸边，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徐知木走了过去，和她挨着坐在一起。
    程帆淼又轻轻靠近了他一些，两个人的体温，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一些温度。
    “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啊，从衣食无忧突然变得下一顿都不知道该去那吃，仅剩的钱妈妈还坚持给我交了学费，但是我哪有什么心情去上学。
    学校里的人也不知道从来听来的消息，背地里嘲讽的声音让我彻底没有心情待下去。
    于是我就去偷偷辍学去打工了，不过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去ktv当服务员，还差点跟那些恶心的客人起冲突，还有一个人想要花钱买我的第一夜……”
    程帆淼说到这，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眼中的情绪似乎要爆开。
    徐知木看着她，一个女孩子，面临这种变化心理没有崩溃就已经很不错了。
    从她的身上，竟然也看到了小学姐当时的痛苦挣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知木，小学姐，和程帆淼，都是同一种人。
    徐知木伸出手，帮她擦了眼角，程帆淼感觉着眼角传来的温度，她轻轻抓住了徐知木的手。
    很凉，徐知木也没有收回手，任由她握着。
    “我当然不会同意，就和那个人骂了起来，最后我气的拿酒瓶砸了他一下，就这一下，半个月的工钱没了……
    后来我妈知道这件事，把我接走之后知道我偷偷辍学去打工的事情，她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很疼……我哭了，我妈也哭了……
    我们抱在一起，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但也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程帆淼眼角又落下泪痕，但是一双眸子闪动着明亮的颜色。
    在月光下璀璨而美丽。
    “那你的妈妈家里的人呢。”
    徐知木轻轻问她，知道自己女儿在外面受了这种委屈，娘家人怎么说也会来看看吧。
    程帆淼却摇了摇头，露出自嘲的笑意：“当初我妈嫁给那个人，我妈妈家里都不同意，是我妈被爱情冲晕了头，一意孤行，甚至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也要嫁给他。
    结果……终究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我妈想要把我送回家里，但是我跟我妈一样。
    都是一样的撅脾气，我也不忍心抛下我妈一个人。
    于是我们就继续相依为命的在这个桥洞下住了一个月。”
    徐知木看着桥洞下的环境，潮湿寒冷，夏天蚊子更是多的不可计算。
    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能受得了，更不要说这一对无依无靠的母女了。
    尤其是，程帆淼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这样的女生，晚上住在桥洞里，遇见的危险更多，不安好心的人这个世界上可不少。
    “在这里住，风吹日晒雨淋都还能够扛过去，但是一些流浪汉也发现了这个地方，并且看到只有我和我妈，他们就打起我们的主意……”
    程帆淼从怀里的内衬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把美工刀。
    徐知木默默握紧了一些她的手，程帆淼把刀放在了他的手上。
    “有一天晚上，他们还是忍不住想对我和我妈下手了，我就用这把刀，把那个人的身上划了好几道伤口，那些人吓得跑开，也没有想到我会直接出刀。
    那是我第一次见那么多血，我很害怕，但是我也一点也不后悔。
    从此以后，这把刀也就一直陪着我的身边，即便是我妈也不能拿走……”
    徐知木拿着这把还带着温度的美工刀，刀片很锋利，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神。
    这是一把连她母亲都拿不走的刀，也是她在那段黑暗的岁月中唯一的心灵寄托。
    可如今，她就这么交在自己的手上。
    徐知木把刀收好，放在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