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作者:姬流觞

    惶恐

    似水流年 作者:姬流觞

    惶恐

    乔锦抱着新买的ipad去找许波。

    许波正好和几个男生一起下楼，一看是她，想起自己磕头拜师的事情，下意识的惶恐起来。经过一个寒假，上个学期累积的恐惧随着男生旺盛的新陈代谢减少了不少，自尊却此消彼长的在许波心中发酵发酵再发酵！

    想着乔锦的口无遮拦和妄自尊大可能会让自己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许波倒吸一口凉气稍微一愣神，立即拉着乔锦往绿荫深处钻。

    同行的男同学早就知道原委，只是没想到许波会这么“主动”，乐得在后面嗷嗷叫着起哄。乔锦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探险计划，竟然好脾气的向后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奈何她“飞牌手”的名气太响了，那些男生还以为有暗器，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

    许波一口气跑到一个自觉安全的地方，停下脚步，累积的恐惧又趁着疲惫悄然滋生。自己这样做似乎有点“不敬”？

    想起乔锦整人的厉害，许波立刻急的脸红脖子，看着这个没自己高的小女生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据他和女生交往的经验，这时候的女生大多都会来一句：“跑那么快干嘛？躲什么躲？我见不得人么？”

    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乔锦只是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自己的ipad，献宝似的送到许波面前，和风细雨的近乎谄媚的笑着说：“看，这是我的计划，怎么样？”

    “旅游计划”！

    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许波一愣，下意识的双手交叉前做自我保护状，防贼似的看着乔锦！

    乔锦再是愣头青，也能看出来许波的敌意。扫兴的收回本子，眼睛立刻变成斜视，呲眯着眼睛，用眼角看着许波，刻意压着嗓子问：“怎么？过了一个寒假，就不认我这个师傅了？想造反？”

    许波挠挠头，试图以理动人：“乔锦，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你看我磕头也磕了，师傅也喊了，你要是想过瘾，也差不多了。这学期我都大三了，不能光陪着你玩儿。要不，你再找个徒弟？”

    这次许波绝对是一本正经。虽然态度有些低下，但口气绝对是严肃的。尤其是眼神，笑眯眯的，却绝对是大哥哥劝小妹妹的样子。

    乔锦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波。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在不停的追逐和惩罚，从没有这么“礼貌的”讨论过。有那么一瞬间，乔锦觉得自己不该找许波商量，而是直接把他五花大绑的绑了，扔上火车飞驰而去！

    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乔锦眨了眨眼，一股莫名的酸楚涩涩的停在她的眼眶周围。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红了，也不知道有一圈叫做泪水的东西汇集在下眼睑的内缘，她只知道心里很难受，非常难受，特别难受。

    不知道许波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她是如此的难受难堪难忍，却喊不出一句话，甚至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许波那种大哥哥的姿态，那种“小妹妹别胡闹”的语气，那种拒人千里的肢体语言，那种呼之欲出的疏离，都让乔锦万分的别扭！

    你都拜师了，怎么说不算就不算呢？

    乔锦甚至连爷爷经常骂那些出尔反尔的家伙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一定会说，那是老古董。现代人摔个跤都可能跪下。

    “大丈夫当重诺守信，吐口吐沫是颗钉！”——他一定会说，陪你玩儿的，除了你，全校都没当真！

    “噗”有什么地方被捅了一个小窟窿，凉飕飕的冷风从洞里迅疾的冲进乔锦一向温暖的心灵。那个完整的小世界突然因此变得有些郁，惶恐，而且不安……

    是啊，全校都知道这事有多么荒唐，偏自己还那么认真！这是21世纪！江湖，家规，门派，早就被人抛到百年之前！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许波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带给乔锦的冲击有多大！

    但是在那一刻，乔锦自小信赖和依靠的信仰大厦神世界开始出现裂缝。也许随着她的长大，随着越来越多的怀疑和冲突，终有一天它会崩塌。但是溯本追源，却是在今日今时今刻，许波这简单单的一句话：“我都大三了，不能陪你玩了。”

    陪你玩！

    一切都是一场游戏，一个玩笑——而已！

    许波愣愣的看着乔锦跑远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全身而退。乔锦什么都没做，看了他几分钟，就突然扭身跑了。许波不太确信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那绝对不属于他了解的乔锦，所以，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有眼泪，从乔锦的眼角划下。

    映着阳光，一闪，而过。

    就在乔许二人说话的时候，这个许波选定的安全地带并不清净。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在这里背单词练发音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闯进来的是大名鼎鼎的许波和同样鼎鼎大名的乔锦。被单词的同学“体贴的”中止自己的发音，默默的蹲下，目睹了全过程。

    那个被许波忽略的东西，全都收入旁观者的眼中。只是换了人，就换了心情。原本有点辛酸的小动作，在流言里就变成别人的笑料。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

    许波拒绝了乔锦，乔锦哭了。

    “波波家族”重新雀跃起来。而男生宿舍的卧谈也变了味道：原来“赌后”也会谈恋爱，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男生们审视乔锦的目光也变的有些暧昧，不再是牌友好哥们，而是多了些模模糊糊不便明传的东西。

    可惜，乔锦完全绝缘。她的沉默比当初厉楠的暗恋还让人害怕，安静的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除非余歌出面，否则她就一动不动！

    好在419宿舍有经验，厉楠和余歌并不担心，她们总觉得，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可是，谁都没想到，乔锦走了！

    星期四全天有课。余歌叫乔锦一起去上课，乔锦说来了月信，身体不舒服。谁也没有多心，但是晚上回来的时候，看着空空荡荡铺位，所有人都傻了！

    厉楠第一时间想起了唐劲，秦梅不愿意费工夫，直接拉着她俩去了系主任家里。系主任也很头大，刚刚收到乔锦的病假条，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人已经走了！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还不成教学事故？

    余歌回来又问了看门的阿姨和目击的同学，才知道那天是乔锦的一个叔公来接的她。据说须发皆白，飘然若仙，却开着一辆动力十足的昂科雷，把乔锦接走。

    当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曲，有个女生仰慕叔公的外貌，随手拿出手机比划。原本隔着八丈远的叔公，在快门按下之后竟然到了面前。笑嘻嘻的说：“小姑娘，随手拍可是容易犯法滴！”

    那女孩还在发愣，就觉得手腕一凉，不知怎么一转，手机已经到了叔公手里。粉色的oppo手机被叔公熟练的摆弄了两下，就又神奇的回到该女生的手中。这时，她总算体会到叔公一眯眯的体温：温热的。

    因为叔公正轻轻的摁了摁她蜷曲的四指，好把手机握牢。

    老男人vs小萝莉，总是那么暧昧！

    不管怎么说，八卦论坛的风向骤变，矛头全部指向乔锦的帅叔公，连带兴起一股新的审美风潮：全校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成为审美重点。

    校长暗自得意，夫人默默心惊。只有论坛依然嚣张：一恨食堂少，二恨名花有主，三恨叔公没照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厉楠、余歌和秦梅正为要不要抽空去一趟沧州挠头的时候，萧逸突然找了过来。唐劲有麻烦了！

    厉楠严厉的拒绝唐劲称呼自己的小名之后，对唐劲就采取了一躲二骂拒之千里的政策。虽然心里惶恐，但这也是唯一能让她“解气”的办法。

    唐劲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也不再烦她，正赶上乔锦出事，厉楠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更没空理他。见到萧逸才知道，唐劲最近情绪起伏的厉害，脾气也很大。而且，因为脾气大，竟然闯了大祸！

    大三是入党高峰期，学生干部多半都要在这个时候入党。

    唐劲是管院的佼佼者，他入党的事原本是板上钉钉，差得只是程序而已。院里的老师一向重视，学生党员也把他当做重点关照对象。可是前不久到了“补齐”思想汇报的时候，唐劲竟然一反常态，不仅拒绝交，还声称没兴趣！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唐劲的这番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院领导的耳朵里。管院党委的领导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生就业可以随便弄弄，他们的思想绝对要抓紧！”所以，听了唐劲的反应，自然是勃然大怒，先劈头盖脸的把学生党员干部训了一通，让他们每人回去好好反思怎么做的思想工作，三份五千字检查，不许重复！然后又把唐劲叫来，准备做个和风细雨或者雷鸣闪电的劝说。

    结果，唐劲的道理比他还多，简直冥顽不灵！

    一怒之下，领导让唐劲回去写检讨。可唐劲只是冷冷一笑说：“我还不是党员，你凭什么管我？！”竟然摔门而去！

    如果就此打住，事情也许还算可以收拾。问题是，领导的身体支持不了这种强烈的挑衅，竟然捂着口晕倒了！

    这下，连校长都惊动了！

    萧逸虽然是法学院的，但却和唐劲是一个宿舍。经过研究，对唐劲的问题先安抚再解决，而派出来安抚他的人，当仁不让选中了萧逸。

    萧逸也不知道唐劲哪儿吃错了药？印象里唐劲虽然不羁，却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如此嚣张跋扈，和他本人的脾气实在相差太远。联想唐劲最近的变化，还有一些谣言，萧逸决定从外围入手，先找厉楠了解情况。

    听完萧逸的叙述，余歌和秦梅不约而同的看向厉楠。她们也发现厉楠对唐劲的态度不大对劲，可没想到后果竟然这样严重！

    余歌想了想，这种事肯定不能当着萧逸的面说，于是先请萧逸离开。萧逸对余歌的沉稳很欣赏，知道有她在没问题，便留下自己的手机，说明保持联络，离开了。

    余歌问厉楠：“楠楠，到底怎么回事？”

    厉楠红着脸，皱着眉，嘟着嘴，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梅气的一拍桌子：“你这只鸵鸟！这不是明摆着么！你还要证据链么？！”

    余歌示意秦梅不要生气，继续说：“这可是关系唐劲的前途，如果学校真的要罚他，说不定有多严厉呢。也不是没有退学的先例！”

    厉楠脑袋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余歌叹了口气，“楠楠，咱们一个宿舍的。出门在外，家长都指望不上，最亲近的就是舍友了。如果你连我们都不相信——”余歌没说下去，留着尾巴让厉楠猜。

    厉楠低头不吭声，秦梅不耐烦的怒视着她。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磨叽？为啥自己以前没发现？简直太恼人了！

    终于厉楠磨磨蹭蹭的开口了：“我、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这种事、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

    这种事？

    余歌和秦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某种可能。秦梅嘴快：“唐劲欺负你了？”

    厉楠委屈的一撇嘴：“是！”

    “天！”余歌猛的站起来：“他怎么你了？！”

    厉楠愕然的看着又惊又怒的余歌和秦梅，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们想歪了……脸一红，赶紧纠正：“没、没！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于是，她原原本本的把寒假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最后唐劲的表白都一股脑的端了出来。

    没办法，她必须证明，自己和唐劲到底走到哪个垒了！

    余歌和秦梅各自松了一口气，听厉楠说完，秦梅已经露出了笑容。走过去推了一把坐在椅子上的厉楠：“小鸵鸟，这算什么啊！人家追求你就是流氓，那你将来的老公岂不是道德严重败坏？！”

    余歌也凑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瞎紧张什么？反应太过度了。”

    厉楠看着两位好友，非常委屈：“你们不觉得他很过分么？太轻浮，太——”没词了，只好选常用的那个：“流氓！”

    噗！

    秦梅笑了，对余歌说：“我以为咱们宿舍乔锦就够古董了，想不到楠楠才是真正的老古董！”

    厉楠生气了，深深的感到自己被误解和伤害，站起来爬上床气哼哼的蒙上被子。然后突然掀起来，宣誓似的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不理那个混蛋了！”

    这下轮到余歌和秦梅傻眼，这节骨眼，以厉楠这种态度只怕是火上浇油让事情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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