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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侯公度问那两个活口。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谁先答上来,谁就能活命,说晚的,或者说谎的,就死。”
    两名黑衣人面面相觑。
    “郑家!”
    “赵家!”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两个不同的答案。
    柳琦喘着气,厉声道:“你说谎!赵家没那胆子,一定是郑家!”
    说赵家的黑衣人忍不住后退半步,转身就要跑,却直接被侯公度一刀毙命。
    “别杀我!我招了,的确是郑家!”余下那黑衣人大声求饶,“是郑漓让我们来杀人的,他给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不许有一个活口!”
    侯公度:“为什么要杀人?”
    黑衣人:“我不晓得,我只是服从命令罢了,我什么也不晓得!”
    侯公度冷冷道:“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方才的承诺,直接又将这最后一个黑衣人送上西天。
    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假慈悲去指责他。
    果然是郑家!
    柳琦心神一松,跌坐在地上。
    就算这些人也是来杀他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了。
    “诸位、诸位救命恩人,不知如何称呼?”
    素和越众而出。
    他方才也杀了不少人,身上刀上都沾了血,刀尖上的血更是往下滴滴答答,一身煞气很难掩盖。
    柳琦见他眼熟,忍不住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素和点头:“在东都山庄里见过。”
    柳琦脑海电光石火般闪过画面——
    “我想起来了,你跟赵三说过话,你是……”
    “我是跟着贺家娘子来的。”素和接下他的话。
    “对对对!”柳琦恍然,“你是贺家娘子的人,那这些人是贺家的……”
    “他们是禁军十二卫,这位是左右骁卫的上将军侯公度。”素和道。
    柳琦:?
    不仅一脸问号,他现在连脑子也被问号塞满了。
    如果他没记错,贺家商队应该南朝太子的人吧,为何又会跟长安禁军在一块?
    难道连禁军都叛变投靠南朝人了?!
    素和见他表情,明显是受惊过度反应不过来了,只得详细解释几句。
    “贺家娘子只是伪装的身份,那位是邦宁长公主,而我是奉长公主之命,来救你的。”
    柳琦微微张开嘴巴,有点合拢不上。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伪作贺氏,微服去东都山庄赴宴?我没记错的话,她与陆惟还、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陆惟不可能不认识长公主,这么说,两人全是作戏,那陆惟也并没有投靠郑氏了?!
    素和却没有好心继续解答的意思,只望向侯公度。
    后者微微点头,让人扔了两条披风,让柳琦与王黑先裹上去稍稍御寒。
    侯公度看着柳琦:“郑家为何要杀你们,你们自己肯定知道。”
    柳琦沉吟不语。
    侯公度淡淡道:“长公主既让我救你们,就有保你们性命的意思。柳郎君如今只有坦诚相告,才能保全自己,这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
    柳琦裹紧披风,深吸了口气。
    “郑家本来就不相信我们,说不定这次我们去赴的,就是一场鸿门宴。而且,赵三郎给我说过一些事情,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郑家想要杀人灭口,然后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
    第120章
    “此地不宜久留,郑家那边没有等到他们去回话,肯定会派人再过来,我们先将这些尸体处理了,再另寻地方细说。”
    侯公度打断柳琦,先让手下将尸体处理好,他自己则带着被扶上马的柳琦王黑,去了最近的容县,那里有他们早前包下来的官驿,还有已经通过气的县令,保证不会被追兵打扰。
    “你们现在可以说了,殿下还在等我回去复命!”
    素和性子急一些,等众人进屋,便迫不及待问起来
    由于要谈的事情敏感,他们没有喊大夫,侯公度喊了一名亲兵给柳琦他们包扎伤口。
    在柳琦开口之前,侯公度特地警告他。
    “柳郎君,你大可想好了再说。”
    “柳氏跟郑氏不和,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柳琦捧着一杯热水,总算从刚才的生死边缘缓过气来,面对侯公度二人的灼灼目光,他心知今晚绝不可能有任何隐瞒了,眼下自己的性命前途,全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前仇旧怨,说来话长,这里暂且不提,但郑氏在洛阳的确势大,不怕你们笑话,寻常时候,我们纵是心里不满,表面也只敢唯唯诺诺,直到前任洛州刺史温祖庭到来,我们看见长安想要梳理洛阳的希望,就暗中与温祖庭联系上,给他提供了不少郑氏在洛阳肆意妄为的罪证,但是疫病传开之后,温祖庭竟然很快染疫身亡,当时我们就感到不对劲,为何疫病尚未蔓延整座洛阳城,温祖庭作为刺史,却那么快就倒下,我父亲见机得快,将家中妇孺都迁出去,城内只留男丁,我们每日熏药佩草,又熬煮汤药给我们喝,方才幸免。”
    他说得口干舌燥,又兼一番打斗之后早就四肢无力,连拿着水杯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温祖庭之后,是苏觅和陆惟。实不相瞒,当时我们已经有些后悔了,怕朝廷的人不可靠,他们拍拍屁股可以一走了之,柳家却是没法轻易说走就走的,等你们走了,郑家一手遮天,想怎么整我们,就可以怎么整。所以当时有些事情,我还不敢告诉苏使君他们。”
    “其实南朝如今太子与吴王之争日趋激烈,早已摆上台面,太子陈迳固然占了名分正统,可是军权却有向吴王陈孟倾斜的趋势,这次来郑家的使者,就是吴王陈孟派来的!”
    柳琦本以为侯公度和素和听到之后会大吃一惊,却没想到两人神色淡定,好像并不稀奇。
    “你们早就知道了?”柳琦讶异。
    “我们在南朝自然有消息来源,更何况,越王陈济如今也在长安。”
    素和轻描淡写,越发让柳琦感到高深莫测。
    柳琦自然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吴王想拉拢郑氏为其所用,郑氏也蠢蠢欲动,想着里外通吃,陛下杀赵群玉的事情,让洛阳一干世家很是惊恐,郑氏在长安也无人为官,他们就将希望放在吴王身上。”
    侯公度皱眉:“洛州与南朝也不接壤,郑氏如何跟吴王勾结?”
    柳琦迟疑片刻:“兴许他们想着,等南朝打过来之后,就能坐收渔利了吧。”
    侯公度摇摇头,他与公主的想法一样,认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与南朝眉来眼去的世家多了去了,但这些世家又不可能拖家带口渡江南下,只要南北一天不打,他们就一天还得在北朝生活。
    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还未成形,让他无法完整描述出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素和盯着他。
    柳琦被伤痛折磨得困倦,原本已经快要打起盹来,听见他这句话,瞬间就清醒了。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素和冷冷道:“殿下说,你们深夜执意离开,固然是忌惮郑家杀人灭口,但肯定也是自己有什么短处把柄,生怕被郑家发现,才会临时起意,走得很急。”
    柳琦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王黑拉住。
    “郎君,事到如今,照实说吧!”王黑疲惫道。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投靠朝廷,就别抱着心存隐瞒蒙混过关的想法,否则得不到长安的信任,最后只会两边不是人。
    柳琦神色变幻,咬咬牙,似下定决心。
    “罗逵是我让王黑杀的!”
    素和有些讶异,他还真没想到这短短两天的三起命案,其中竟真有一起跟柳家有关。
    如此一来,也难怪柳琦急着走。
    因为他们再不走,若是郑家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黑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郎君无关!”
    柳琦:“老黑,你也说了,事到如今,不如坦诚相告,此事若没有我点头,你一个人能干得了什么?”
    王黑默然不语。
    素和道:“我记得,柳家与罗家是姻亲?”
    “是姻亲不错,但罗家势利,当年式微时,我们帮了他们多少,他们丝毫不感恩,见郑氏在洛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去攀附郑氏的高枝,将柳家撂到一边!这也就罢了,他们欺行霸市,去抢占民户水渠,竟将我们柳家拉下水,暗中与柳家一个农庄管事勾结,等到出了事,就想将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那个罗家家主罗逵,正是如此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柳琦咬牙切齿,“那罗逵每次犯错,就在我父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绝不再犯,父亲心软仁慈,一次次放过他们,结果换来的就是一头不断壮大的白眼狼,最后还要勾结郑家,置我们于死地,再图谋柳氏家财。若非温祖庭来了,横插一手,柳家早就被吞干净了!也因此,他们对温祖庭咬牙切齿,这些日子我协助陆廷尉四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足以推测洛阳疫病并非大旱所致,而是郑家指使罗家暗中下毒的!”
    素和又问:“那你为何还要杀罗逵,而不等陆廷尉一网打尽?”
    柳琦沉默片刻:“是我冲动了,那罗逵当着我的面,拿我妹妹的闺誉说笑,我忍不下这口气,正好杨礼出事,我就寻思,反正这山庄里,也不止我们想杀人,出了事也不一定追查到我们身上,正好浑水摸鱼。”
    素和明白他的想法了:“所以你头一回当众说要走时,是在虚张声势,故意让郑家下不来台,怀疑不到你身上。”
    柳琦点点头:“等到这次赵三郎出事,我是真有点怕了,那里头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牛鬼蛇神,再待下去,只怕我们也会不明不白陷在里头,所以我还是坚决要离开,谁知郑氏竟已如此丧心病狂,直接就追出来想杀我们……”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后怕。
    王黑看素和他们沉吟不语,就主动道:“我们家郎君只是动动口罢了,人最终还是我杀的,我愿受任何惩处,还请两位放过我们家郎君,他是个仁义君子,这次实在是那罗逵出言侮辱我们家娘子,郎君忍无可忍!”
    侯公度道:“此事等殿下与陆廷尉回来再议,郑家那边等不到人回去,一定会起疑,派人四处搜索,你们如果想保命,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再乱跑!”
    柳琦:“你放心,我们不会跑的,只是长公主与陆廷尉落在郑家的地盘上,以他们一向的行事,若发现长公主身份,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此事侯公度自有安排,但也不必跟柳琦他们商量。
    他与素和离开屋子,留下柳琦他们歇息。
    出来之后,侯公度才道:“你还是先回殿下那边吧,殿下现在孤身一人在里面,我不是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