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五十多岁，骂完了人就把手里的盆子一摔，咣当一声，看得出很不耐烦。
    骂完了人，男人再一回头，才发现门口来了人。
    再一看乔东，瞪着的眼里就露出来凶光！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男人说完随手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就打在了乔东的身上。
    乔东也不闪，任由那男人抽打，一旁的许然和颜昊都看愣了。
    颜昊反应快，一抬手就把鸡毛掸子给挡住了，手上用力一捏，那男人想收也收不回去了。
    “你这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些狐朋狗友？怎么的？还要跟你老子我动手了？”男人骂道，用不了鸡毛掸子，他就是松了手直接抡起来大巴掌。
    许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喊道：“还不赶紧住手！”
    男人被猛然一吓，手上的动作就停顿了。
    “你们到底是哪根葱？老子的家务事儿还轮得到你们来管？”男人骂骂咧咧。
    “你是谁老子？这里有谁是你的血脉吗？”许然皱着眉说道。
    男人是乔东的继父已经很明显，这样动辄打骂的戏码肯定也不是第一次。
    乔东到底被这样对待多少次？又是多少年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乔河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怼，就骂道：“你个臭丫头！你当这里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乔东不是他的种，许然这话无疑就是戳到了他的肋骨上！
    颜昊看乔河源还要和许然动手，当即也不客气，直接一拳就打过去。
    颜昊的理念也简单，对待躁狂粗暴的人也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把人打老实也就行了。
    乔河源脸上挨了一拳，嘴里都打出了血，眼睛冒着金星就向后退过去。
    许然这时候就问乔东：“他总这么打你吗？”
    “天天。”乔东说道。
    许然脸色更难看了，她现在越发的觉得梁婉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梁婉这一辈子应该就两个孩子，可是哪一个梁婉都没能守护好。
    “她应该就在里面了，进去吧。”乔东说道，对继父的事情也不再提。
    对于继父的打骂，他已经都习惯了。
    许然进屋去，颜昊想了想就守在了门口，不想让乔河源这老匹夫进去捣乱。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也不太好，桌上是未吃完的剩饭，看样子已经不知道放了几顿。
    许然再往里走了走，拐进了里屋，终于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床单已经发白发黄，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
    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头发已经半白，憔悴的病容让人显得更加苍老。
    许然算了算，梁婉今年应该也才五十五岁，可床上的女人看着行将就木。
    女人刚才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就是看到房里进来了人，就问道：“你是谁呀？”
    许然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叫许然。”
    当听到“许然”两个字的时候，床上的女人眼睛瞬间放大，人也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
    梁婉不相信被自己抛弃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告诉乔东，哪怕她死了，这辈子都不要去找许然。
    她知道自己不配，更不敢面对女儿。
    如果许然问她当年为什么走得那么决绝，打死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为了一个坏男人。
    许然看着梁婉的失态，就说：“你先躺好吧。”
    梁婉反应过来以后，就说：“你来错地方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叫许然的……”
    许然听了梁婉这样的话，就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两寸大的小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梁婉抱着一个小婴儿，脸上满是幸福。
    家里关于梁婉的照片不多，除了墓碑上放的那张，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张。
    许然也不知道是家里本来照片就少，还是许建业把其他梁婉的照片都销毁了。
    第691章 离开
    梁婉看着那照片，脸上瞬间流出两行老泪。
    当年事发突然，她和许建业的离婚是以惨烈收场的。
    离开家的时候除了钱和一些行李，她连一张许然的照片都没有带着。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记得许然小的时候的样子了，只能靠着“然然”这两个字去想念。
    许然看看梁婉哭成这个样子，她却不能共情。
    颜昕和颜朝就是她的命根子，母性让她愿意把命都豁出去给孩子。
    可梁婉当年的选择，让她不能理解。
    作为一个母亲，能抛下孩子去追求她认为的“真爱”，也许在那些“哲学家”的嘴里完全不觉得如何。
    还会有一句“爱是自私的”来粉饰自己犯下的错，可也有人说“爱是无私的”。
    “我爸说……他已经不怨了。”许然说道，许建业的话也先带到了。
    梁婉听了这话，就说：“他……他还好吗？”
    “还行。”许然说道，相比梁婉，许建业的生活的确算是好多了。
    梁婉叹气：“他能不恨我，我却不能不恨我自己。”之后抬头问许然：“那你呢……？”
    “你是想问我狠不狠你？还是问我过得好不好？”许然反问。
    梁婉低下了头，她没有资格问，她就活该下地狱。
    许然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说道：“恨不恨你我先不说，我先说说这些年我过得怎么样吧。”
    梁婉的手捏着被子，惴惴不安。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告诉我，我亲妈死了。
    之后我爸又娶了一个老婆，还带着一个孩子，而且两个人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许然悠悠地说道，就好像说的根本不是自己似的。
    “继母对我不好，继母带来的女儿对我也不好。
    而且在有了弟弟以后，我爸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我。”许然看着梁婉的表情。
    “之后继母为了一点钱，把我卖去了农村，嫁给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村小伙子，我爸也完全不反对。我之后缺吃少穿，又被婆家的那些个奇葩亲戚欺负。
    不过这我都能接受，可是我爸对待我还不如一个没有血缘的女儿，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许然最后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梁婉，让梁婉想想，这些事是因为什么发生的。
    梁婉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
    她离开的时候也想过女儿今后的生活，他知道许建业是一个好人，对待女儿也不会苛刻。
    可当时她没能想到徐建业会再娶，他自然也想不到女儿是如何在欺辱下生活的。
    “然然，是我对不起你啊，我不配当你妈，我就该去死！”梁婉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拉着血的手，他犯下的罪他死了也不能够偿还。
    许然叹气，自己心里的怨气多数都是为了原主而发。
    许然看着梁婉哭得这么伤心，就又问：“你现在后悔吗？后悔去追逐了你认为轰轰烈烈的爱？你是后悔被抛弃，还是后悔当初毅然决然地把我抛下？”
    在她的眼里，梁婉今日的苦果都是因为当年的自作孽！
    许建业也说了，哪怕没有办离婚手续梁婉就去追求爱情了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梁婉心急的要把野男人领回家来，当着孩子的面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
    别说徐建业不能理解，许然也不能理解。
    她没有办法理解一个这样绝情绝义抛夫弃子的女人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有些人，连后悔的资格都不配。
    许然站起身：“刚才你说了不认识什么许然是吧？那可能我真的来错了地方。”她说着就转身作势要往外走。
    梁婉几乎是从床上扑下来，拉着许然的手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真的不该当时离开你！哪怕死了我都不能离开你啊！”当
    年自己被虚假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犯下了这辈子都不能偿还的罪！
    许然回头，良久蹲下身把梁婉扶起来，重新扶回了床上。
    “外面那个男人总是打乔东是吧？为什么没有为了孩子离开那个男人？”许然问道。
    梁婉摇头：“我已经做了一次错误的选择，我不能再……”
    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一个生活，是要被诟病的。
    她也只是希望乔东生下来以后，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哪怕乔河源脾气不好，可这起码是一个家。
    “可是你还是做了错误的选择，一开始离开了不该离开的人，最后又守在了不该守的人身边。
    没有守住我，你也没能守住你的儿子。
    让他被一个人天天打骂，这就是你所谓的母爱吗？”
    许然真的无法理解梁婉的脑回路，这是一路只选错的，一条对的路都不会选。
    梁婉咬着唇，她无言以对，现在回望自己这一生，还真是破败不堪令人作呕。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乔河源的惨叫声，梁婉一惊，就说：“外面还有人吗？”
    许然估计外面那人不老实，直接走到门外去。
    乔河源的确是想找麻烦，自己在家好好的，突然就闯来几个人，他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在自家撒野吧？
    不过被颜昊武力镇压，拧着胳膊再不能往前了。
    “放开吧。”许然说道，然后对乔东说：“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把人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