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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头
    冤有头
    “你知道我?”
    贾妩玉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把自己的唇膏揣进了兜里,转过了身,他的眉头一挑。对于跟踪自己还被自己发现这件事,他似乎没有什么悔意和害怕。
    “嗯。我妈妈……”提到自己妈妈的时候,贾妩玉深吸了一口气,她跟这个男人站在网咖门口,莫名靠得很近。贾妩玉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从网咖里出来的人身上没有烟味已经很难得,更可贵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冬青薄荷的味道,沁人心脾的同时令人清醒,“那天我在墓园里见过你,你穿一身黑站的有点远,哭得好厉害。我妈妈是小学老师,我以为你是她的学生。”
    眼神和爱欲如此相似,只要遇到就无法当成未曾遇见。
    林槿惊叹贾妩玉不愧是前职业选手,自己站在那么角落的地方,还是被她的“鹰眼”给发现了:“很抱歉,不是。”
    贾妩玉发现他苦笑起来的眼睛会弯起来,眼瞳很深很黑一笑就充斥满了眼眶,跟眼睛里要下雨一样。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许说她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到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个跟自己有着一双一样眼睛的人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贾妩玉竦惧起来。春雨如针,砭人肌骨,贾妩玉打了个寒颤,低声咕哝一句:“落雨了——”
    “嗯,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聊。”
    对面这人看见贾妩玉冷得一哆嗦,又笑了。只不过这次不是苦笑,贾妩玉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他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个子很高,这在矮子大省江浙很难得。由于太年轻脸很嫩,清峻中不失锐气,如果他不是“跟踪狂”的话,笑起来的时候应该如同温暖的风扑入自己怀中。
    贾妩玉回忆了一下,她第二次见到对方且有印象是因为他在网咖“跟踪”自己,却反被网咖小太妹要微信,他被小太妹调戏得脸红到差点把耳机给染色了。也曾一度怀疑他是马蔺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后来马蔺在电话里发誓,发誓他绝对不会干这么无聊且犯法的事。
    既不是妈妈的学生也不是马蔺的人,贾妩玉实在猜不透他:“你叫什么名字?最好不要仙人跳我,我这个人经不起诱惑,容易被你骗到酒店割肾。”
    林槿对贾妩玉的肾确实没什么兴趣,但是回答自己的名字之时,撒了个不算谎言的谎:“朱槿。”
    毕竟他母亲姓“朱”,这个姓也属于他。
    “朱槿花的那个朱槿?”林槿点了点头,这下轮到贾妩玉苦笑了,“上辈子是个园丁,竟招惹你们这些花了。”
    “你说什么?”林槿没听清贾妩玉的自言自语,贾妩玉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镇上能坐坐的地方只有一家咖啡店,走吧。”
    林槿知道贾妩玉口中的那家咖啡店,毕竟自己也算是在这个小镇待了两年的人。江浙靠海,咖啡店门口迭着几个高大的港口废弃集装箱,在到达咖啡店之前贾妩玉还问他,他叫朱槿是不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家里院子里的朱槿花开了。林槿问她怎么知道的,还真是这样,贾妩玉只是眯眼一笑,说她会算命。
    小镇咖啡还不赖,林槿给贾妩玉点了杯卡布奇诺,给自己点了杯美式,拢共花了不到四十块。他收回之前那句贾妩玉的奖金可以够普通人活一辈子,如果是这种小镇的话,贾妩玉的奖金够普通人在这里活两辈子了。
    林槿对着贾妩玉从傍晚倾诉到天色暮黑与其说倾述更像是发泄,发泄自己这二十年来的苦痛。
    他告诉贾妩玉自己的身世;告诉贾妩玉她那没见过面的外公,是如何抛弃她外婆后,在年近半百那一年因为一双眼睛看上了自己的母亲;告诉贾妩玉自己的母亲是如何一点点在手术台上被改造成她外婆的样子;告诉贾妩玉自己的母亲如何孤身一人去韩国完成最后一次“改造”,却在麻醉时心脏骤停死在手术台上。
    他把自己的心,一点点剖出来给贾妩玉看。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林槿把心中的苦楚悉数发泄完后,贾妩玉已经喝完叁杯卡布奇诺,上唇沾着奶渍:“你跟你外婆长得很像,而且你跟外婆姓,不难找。”
    “嗯。我爸爸姓‘史’,当初他俩商量,如果生下来是男孩的话,就叫史泰龙,中西结合,硬汉又好听。是女孩就跟妈妈姓,姓‘贾’,比‘史’好取名字些。”
    提起贾妩玉的名字由来,林槿痛苦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贾妩玉直觉他没撒谎,她之所以叫“贾妩玉”,是因为外婆身上留有一块玉,这块玉是当年外公参加高考前发现外婆怀孕用全身家当买的,玉中间有一丝红色杂质,不难看反而显得整块玉很妩媚,这块玉在外婆死后就留给了贾妩玉的妈妈。
    因为这块破玉,贾妩玉的妈妈在出生以后就过着十分没安全感的日子,外婆整日在河边寻夫,因为外公当年是坐船离开村子参加高考的。寻着寻着就落进了河里,连尸身都没有找到,沉在河底与河床融为一体,化身成为一条河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一个小女孩从小失去妈妈,没有安全感的同时还要面对村里人的流言骚扰,所以贾妩玉妈妈在面对南方小伙的追求之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求婚,并且孤身一人跟着贾妩玉的爸爸搬来南方。也正是因为这份小时候没有得到的安全感,贾妩玉的母亲精神状态时好时差,她经常把贾妩玉关进衣柜里,把柜门锁住,告诉贾妩玉不用怕,自己不会不要她的。
    贾妩玉进行过很多次反抗,告诉自己的妈妈,其实她最怕的东西正是衣柜,终于有一天再也没有人会把她关进衣柜里了。可那天也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天,自己的妈妈和外婆一样,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也沉入了河底。
    “所以,你跟踪我两年,其实是为了找个同伙。报复你的爸爸,我的……呃……外公……”
    “是不是很幼稚。”林槿抽出一张纸巾,没有直接递给贾妩玉,莫名很熟稔地擦掉了她嘴上的奶渍:“——唔,确实很幼稚。不过,我没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嗯。这个结果在我计划之内。”
    林槿起身,准备离开咖啡馆,离开这个小镇。
    “那我们以后有缘再见了,我的,小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