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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而后两人便变得谨慎,闭口不谈罪奴村,后半程更是连看都不看秦巧一眼。
    秦巧不知是不是触及什么忌讳,几次开口要问,最终忍住了。
    在外多年,闭口保命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反正是要回村,等到了满井村,回了家,再打听也不迟。
    回了家?
    一想到家,她又重怀憧憬,自己若是到了家门口,说她就是十一年前被卖掉的巧儿,到时爹娘和哥哥会是什么反应?
    娘应该会抱着她痛哭,连声后悔。
    哥哥应该也高兴,当年卖了她是为了给哥哥看病,有了钱,吃上药,应是好全了。算算年纪,没准已经娶媳妇,侄子都能满地跑,喊她姑姑了。
    至于爹...
    印象中,爹不爱说话,是本分的庄稼汉,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几亩地,从早忙到黑,春到冬,眼里只有庄稼。
    娘卖她的时候一直哭,说是背着爹和哥哥,让自己别恨她狠心。
    小的时候,她是不记恨的。
    大了,曾有疑惑:为什么家里有田,却没钱给哥哥看病呢?
    后来相通了:比起闺女,爹更舍不得庄稼吧。
    大不了回去了,就装作不知,团聚就好。
    如此这般想着,牛车辘辘,景致看得再多不过是些山峦,晃晃悠悠睡了过去,梦里好似回到家乡,吃着热乎乎的滚肉粥,跟哥哥说起这些年在外的经历。
    ‘咯噔’一下,秦巧懵懵睁开眼,已是日落西陲,牛车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从此处,沿东边土路走,不过一里地,就是满井村了。”
    牛车把式特意指了指,才又动身。
    秦巧目送对方离开,才踏上东边细径,走到一身微汗,视线中终于出现房屋村落的轮廓。
    矮小群山连绵,坐落于山脚下的满井村已披上一层暗色,灯火点点错落,很安静,偶尔闻几声隐约犬吠。
    记忆中的村落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进村时那一片芦苇荡,还在。
    小时曾同村里伙伴追逐玩闹绕着的桑榆树,还在。
    大路相通,小径杂乱,秦巧记得村里大致模样,却实在寻不到自家那扇挂着木环栓子的门扉。
    夜晚来得这般快,眼前很快就是一片黑沉。
    秦巧绕来绕去,无奈只好寻了一家还亮着灯的门。
    应门的是个妇人,脚步声踢踏,迭声询问是谁。
    人近了,秦巧才开口表明身份。
    深更半夜,妇人一听是外乡人,匆匆离去,半晌,院子里传来一连串的动静。
    嘎吱一声门响,秦巧搭手遮了下烛光,“叨扰了,我爹是满井村的秦禾生,我娘名唤春桃,我哥哥叫秦丰收,想问下,秦家怎么走?”
    好半晌,才有道妇人声音搭腔:“哎哟,你是秦家那小闺女?叫什么来着,当家的,就村西那秦寿爷家的,傻子天天念叨着的,叫什么来着?”
    秦巧一头雾水:什么秦什么爷?什么傻子念叨?
    却听另一道声音喊出:“巧儿!你是秦巧儿!”
    被卖之后,人牙子唤她秦家的。
    到了主家,多得赐名,自己的名字便不得再喊。
    再后来,相熟的姐妹喊她巧娘。
    秦巧儿,从未觉得这名字被唤起来是这般悦耳。
    秦巧压抑着激动,点点头:“嗯,我就是秦家的秦巧儿。”
    秦家被卖掉的二娘子,秦巧儿,回来了!
    第2章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寂静只有几点烛火的满井村如同火苗子落入干柴,刹那亮如白昼,人声鼎沸。
    秦巧被半推半扯到保长家里,话没说几句,又有一大保长到。
    两人对着烛火,将秦巧的路引文书一看再看,凿定真假后,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沸起。
    “天神菩萨呀,还真是秦小娘。这都多少年了,人竟还活着呢!”
    “能不是嘛,你瞧瞧那眉眼,跟她娘生得多像。”
    “从什么地方回来的,怎么这般晚?”
    “没听大保长说嘛,是大同府。”
    “大同府?那是什么地方?你听过吗?”
    “不大记得了,是不是青口镇那边的村子?”
    ......
    云云杂杂,秦巧只听了几句,便再没有心思对着不停指点她的人群客套微笑。
    只因围在门外的人群突然分开两道,有一道瘦小身影越行越近,踏着月色,步入光亮。
    秦巧刹那愣住,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容,一时失语。
    她以为来的会是...娘。
    “她是谁?”
    保长回答:“这就是你们秦家人,你哥的媳妇,阮氏。”
    他看一眼阮氏身后,见只她一个来,一副意料中的神情:“秦家的,你公爹呢?”
    阮氏云里雾里,眼神还黏连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子身上,晕乎乎地摇摇头,“没来,睡着了,叫不醒。”
    秦家境况,保长和大保长心知肚明,一听阮氏说‘人叫不醒’便不再多问。
    保长先是喊屋外的人散了,只等安静下来,才道:“这是你秦家的二娘,是丰收的血亲妹子,该着叫你一声嫂。一走十来年,又回来了。”
    阮氏看着这张和丈夫有几分相似的脸,眨眨眼,嘴巴张合好几次,半晌挤出一句:“回来干啥?”
    这并不是自己预料的相见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