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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宛珍传 作者:爱我中华

    第 14 章

    宛珍传 作者:爱我中华

    第 14 章

    第十四章忆兰的故事(一)

    展眼又过了几年,由于政府搞公私合营,李武心的杂货店被并入阜阳城烟酒公司,大家都推举武心当主任,武心以自己年老体弱为借口让贤,还愿意守着自己那片店做个营业员。就这样,李武心变成了拿政府工资的烟酒公司的工作人员。

    这对李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

    日子安定了,县长、书记、以及城里受过李武心恩惠的那些人们,纷纷成亲生子,为了感谢李武心当年的帮助,他们不约而同把新生的孩子认李武心夫妇做干爹干妈。

    忆祖走时,李太太生的小儿子取了名,叫李忆亭。已经五六岁了。这一年,李太太居然老蚌生珠,四十五岁高龄,开怀又产下一名男婴,取名李忆忠。

    李忆亭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每到大年三十,父亲都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房梁上用竹杆挂着一个个铜钱编的长命锁,还会备下一双双红筷子,一只只红碗。那些都是父亲给他的干儿子干闺女准备的。

    大年初一,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父亲最高兴地时候。

    城里的干亲们都抱着孩子来家里拜年,不管是县长的孩子,还是书记的孩子,还是哪个厂长的孩子,跪了一地,给父亲磕头拜年。

    父亲笑得满脸的皱纹,搀了那个抱这个,给了长命锁,又拿筷子碗,笑个不停。

    这样的场景也是家里最欢乐的时候。

    忆亭不知道,头天夜里,爹娘是如何思念忆祖而辗转难眠,泪湿被褥。

    这一切,忆兰都心知肚明。忆兰知道爹娘思念大哥,其实忆兰也很想大哥。可是忆兰不能说,懂事的忆兰只能假装忘记了家里还曾有一个大哥,独自挑起了长女的重担。

    家里的排行,早按顺序重新排过。

    十五岁的忆兰现在是长女,十三岁的忆鲁现在是算是长子,十岁的忆国算是老二,六岁的忆亭算老三,刚满月的忆忠算老四。八岁的忆芬仍然是次女。

    十五岁的忆兰,已经俨然是这个家的孩子头,所有的小孩子们都听她的话,都喜欢偎着她听故事。

    忆兰已经在政府办的学校里上了几年学了,很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新文化新道理。

    “哎哟,老嫂子好福气哦。看你家大兰子越长越水灵哦。十里八乡的闺女,俺还没看见有哪个闺女赶得上你家大兰子水秀,又懂事,又体贴当妈的哩。”街道妇女主任眼睛围着忆兰的身影转。

    “听他姑说的,大兰子哪有这么好。这孩子苦命,跟了俺们家,担惊受怕地长大。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能长这样,算是她自己前生修的吧。”

    李太太说着说着又要抹泪,一想大节下的,不吉利。又忙微笑忍住了。

    一边的大兰子拉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堆雪人,孩子们快乐的笑声飞满小院。

    大兰子梳了一乌黑的长发辫,一六一高的身材犹如风中杨柳,苗条利落,上身穿一件红色夹袄,下身穿一条军绿棉裤。那时候,有一件军褂军裤是很长脸的事。大兰子身上这条裤子,还是喜欢她的县长妇人送的呢。

    脚下穿了一双黑色老棉鞋。

    红扑扑的圆脸蛋,一对桃花眼忽闪忽闪,闪得看她的人心慌。

    街上的小孩子都喜欢追着这个漂亮姐姐后面玩。忆兰脾气好,也不恼。偶尔还会带了糖给他们。

    李太太看着院子里笑得如花一样的大兰子。

    那也是她的心肝宝贝。

    忆祖走了,只有这个大兰子还知道自己的心,体贴心疼自己。

    前年,老家的表兄就托人过来说,想讨大兰子做媳妇,且不说现在新社会,不让近亲结婚,就是让,自己也不能同意。

    怎么舍得把大兰子嫁到乡下去呢,那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啊。

    去年,街口的牛二嫂也托人来说,想把兰子说给她的外甥。说她外甥如何如何俊,如何如何懂事。后来一打听,满不是那么回事,那小子天生小儿麻痹症,我如花似玉的闺女,哪能嫁给一个残疾人?

    “大兰子大了,眼瞅虚岁十六喽。”李太太叹口气。

    一旁的县长夫人国荣看了看李太太,笑了。

    “老嫂子,你的心事我知道,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再等两年吧,孩子现在还小,才十六,咱们新社会十八岁才准结婚哩。呵呵……”

    李太太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着瓜子盘,忙着让大家伙磕瓜子。

    过完正月,忆兰帮着母亲忙完洗洗涮涮,收拾整理清洁的家务。又背了母亲缝制的花书包去培元小学上学。那年月,女孩子上学依然很少,念到高小的女孩子就更少了。

    近来从母亲时不时的注视与似有意又似无心的话语里,忆兰感觉,母亲不希望自己再念书,女孩子大了,多学点家务,缝缝补补,裁裁剪剪。该学着过日子了。

    自从大哥走后,母亲思子,时常发呆暗泣,身体越来越差,这次生这个弟弟,差点没把命送了。忆兰自打懂事起,就没让母亲烦恼过,能做不能做的家务,都一力承担。

    可是忆兰喜欢上学,尤其喜欢在上学的路上,迎着朝阳,经过阜阳驻军部队时,听里面传出来的嘹亮的军歌声,或是兵时的口号声。

    那是一种新中国的阳光,一种新生活的快乐。

    忆兰不想失去这些,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阳光生活。

    忆兰用力甩甩头,想甩掉这些烦恼的记忆。身后乌油油一长发辫也随着甩开。

    “嗬!这个武器新鲜!不用铁也不用钢造!打起人来一样痛!呵呵”身后一个清亮地男声道。

    忆兰一回头,不禁红了脸。

    原来不小心,辫梢甩到了身后人的脸上。

    “谁叫你躲人身后不说话哩!”忆兰本来想道歉来着,可是看着那人一对黑亮地眼盯着自己笑,不禁娇嗔道。

    “哟,还是小辣椒哦!谁说俺跟你身后了,俺刚从大门出来,你自己走路想心思,不看人,还凶人!”穿着一身军装的田排长不禁笑得眉毛一跳。

    “你从这里出来?我不信!人都在里面练兵,难不成你是个逃兵?再不然,是被排长踢出来的?”忆兰看他穿着军装,更加不怕他。谁不知道解放军人好,从来不欺负老百姓。

    田排长笑看一眼这个女娃儿,红袄绿军裤,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一对秀媚的大眼,两道淡眉随着表情生动地跳动,似嗔似怒,红红的脸庞尤如初升的太阳,明媚动人。只是,好厉害一张利口。自己这张笨嘴,恐怕说不过她。

    不由苦笑一声:“看起来,俺还得给姑娘你陪不是喽?”

    “那可不?你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人一跳,我还没找你要定惊药费呢!”忆兰故作严肃道。

    “好好好,姑娘大人大量,小的这厢请罪了。”田排长戏谑道。

    “哼!油腔滑调,也不怕给解放军丢脸。”忆兰笑道。

    “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谁说咱们解放军都是木雕泥塑啦,咱也是爹生娘养,咱也会笑。会笑难道不对,难道就是给解放军丢脸?”听忆兰说给解放军丢脸,田排长立马严肃了。

    “本来就是,人家解放军都是和蔼可亲,跟老百姓象亲兄弟一样,哪个像你这样嬉皮笑脸的?你自己不严肃,还怨人家讲?不理你了,被你耽搁功夫大了。哼。小心我告到你长官那里,把你关禁闭!”忆兰边笑边说,扭身便跑!

    “哎!姑娘,你别跑啊,话还没讲完呢,俺咋嬉皮笑脸了?咋给解放军丢脸啦?回来!”田排长跟忆兰较上劲了。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让你个小丫头片子收拾了,这算咋回事么!

    第二天,忆兰上学经过大院,田排长早早等在路边。

    “哎,姑娘,你昨天话没说完,咱咋给解放军丢脸了?哎,你别走啊,你说话啊。”忆兰不理他,扬着脸跑了。

    第三天,忆兰走到路口,看到田排长又等在那儿,连忙绕道跑了。

    第四天,忆兰一出巷口,就看见田排长堵着路。

    “哎,我说你这个同志,你是解放军不是啊?”

    “是啊,咱当然是啊,咱还是个老八路呢?”

    “是解放军,怎么不去练兵,怎么老跟我这个平头老百姓过不去?有哪个解放军天天拦着老百姓的路不让走的?还老八路?我看未必吧。你有多老?!我看你新兵蛋子吧!”

    “什么?”田排长气歪了鼻子,这个小姑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把我当小兵混子了。马上气道,

    “谁新兵蛋子?谁新兵蛋子。”硬生生把“你老子俺”四个字咽住,继续说,“俺四一年入伍,都干了十几年革命了。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俺不练兵?俺练兵的时候你还睡觉呢。俺怎么给解放军丢脸了,你这话就不对,你看看,你看看。”连忙掏出一些小红本本,红纸片给忆兰看。

    “这是奖状,还是师长亲自签发的哩。怎么给解放军丢脸了?俺跟鬼子打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哩。”

    忆兰接过来看看,还真是的。

    “那又怎样,鬼子又不是你一个人打跑的。再说,你打过日本鬼子?谁见着来?也就你吹吧。”忆兰不屑地说。

    “谁吹牛啦,谁吹牛啦。你个丫头片子,要不叫你认识认识马王爷几只眼,你真当俺是兵混子了。”一把拽了忆兰就往兵营走,一路走一路呢喃,把自己怎么参军,怎么打鬼子,怎么一步步升到排长絮叨没完。

    “行了行了,算你是行了吧。”忆兰看看日头,着急上课。甩了甩手没甩掉。田排长的手糙,有力。攥得忆兰生疼。

    “那不行,什么叫算是,本来就是!”田排长是真来气了。

    硬把忆兰拉到兵营。拉出自己带的兵,让他们证明,自己是个好军人。

    是个真正的解放军。

    兵蛋子们很少看见平时爱嬉笑怒骂,真情的田排长生这么大气,都有趣地打量着忆兰。一个个假作正经地拼命吹嘘田排长的功绩,把个田排长说成是浴血奋战的英雄,世上少见的伟男子!

    听到最后,田排长都听不下去了。“停!停!停!叫你们说说就说说呗,怎么开始瞎说啦,要实事求是!”

    “对对对,我们排长还有一项缺点,就是太谦虚,谦虚得人都受不了,一点都不能听人表扬他。有一次,上头开大会表扬他,第二天,他气得一天没吃饭!”

    “好了好了!”田排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自己得上房!

    “丫头,明白了吧,相信了吧,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咱没给解放军丢脸。”严肃着脸假作教训地对忆兰说。

    忆兰被这个认死理的牛脾气排长,弄得哭笑不得,看着一群兵们看好戏一样的神情,又羞又气。

    “哼,东关牛这两天便宜。你们部队没去买点给你们打牙祭?”

    “什么?牛?没听说啊。哎,你别跑,你回来!”

    望着笑跑走的忆兰。兵蛋子们再也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田排长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是田排长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林指导员。

    林指导员一边看好戏很久了,这时见田排长傻愣一样看他,再装不下去,忍着笑说,

    “兄弟,你别怪哥哥,哥哥再忍下去,非得绞肠沙不可,哈哈!这丫头是变着法儿骂你吹牛皮哪!哈哈”

    周围的士兵都笑得直打跌!

    “这个死丫头片子!看我明天见了她,不好好收拾她!”田排长不怒反笑,一回头又忍不住笑骂,“你们这群臭小子真能编,我有那么英勇神武吗?你去说书倒是好材料!”

    一时忍不住,也随着大家伙儿大笑起来。

    林指导员从来没见过田排长这么开心,这么快乐,这么神采奕奕。不由心中一动。

    “以后别去招惹人家了,厉害着呢,再说,别忘了,咱们可是有纪律的。兄弟。”林指导员临走悄声附耳道。

    正笑着的田排长,眉毛一跳,收住笑容。对身边的士兵道,

    “还笑,笑够了没?!收队!出!”

    连着一个月,田排长没露面。

    忆兰不知道,林指导员警告了田排长。田排长觉得自己没什么,心怀坦荡。可是身边人都看出来了,这个田排长,近来有些微变化。不是突然情绪高昂,就是骤然情绪低落。

    本来没什么啊,不就是说个理吗?犯得着说什么纪律吗?

    田排长郁闷。

    因了这些事,田排长也不轻易出大院了,有什么事都托排里的小兵们帮着办。

    可是越躲,忆兰红润的脸庞,闪烁的眼睛,似嗔的小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尤其夜半无人,田排长居然稀里糊涂梦到忆兰,梦里不知怎么想的,仿佛忆兰是母亲临去世时,给自己定下的未婚妻!

    每到早晨七八点钟,田排长的心就飞出了大院,飞到巷口,仿佛看到忆兰那轻盈的身材、俏俐的模样。

    一天傍晚,田排长无聊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在大院附近晃荡。

    远处几位刚入伍的士兵,抱着膀子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走过来。看见这个打战闻名的排长,大家连忙立正站好“敬礼!”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田排长了无情绪的挥挥手。

    近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往常满身是劲,心里全是刚强,这几天心软得象没力似的,只恍惚提不起神来。

    “田水生!”

    “有!”田排长本能地答应,声音依旧洪亮如钟。

    转头一看,是林有指导员,自己的发小好友。

    “干嘛,吓人啊。我还以为是团长出来了呢。”

    “团长才没心思管你小子呢,正忙着学习毛主席思想呢。大家都忙着学习,你小子耷拉个脑袋,跟丢魂似的,在这儿干嘛哩?”林有笑道。

    “没干嘛,咱又不识字,学啥习。”

    “扫盲班还没扫到你啊?呵呵……”

    “咱老田天生对字没缘,扁担倒下,俺不认得那是个一。扫俺等于白扫!就算俺认得它,它不认得咱也白搭。”

    “不求上进!”林有摇头叹息。转头看见走过来一个男人,原来是卖布的林老板。

    有跟这个林老板论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连忙招呼,

    “二哥,哪里去?”

    “呵呵,能上哪儿,这两天没看见李武心,怕是病了,正要赶家去瞧瞧。”

    三人正说话,林老板看见远远暮色下走来一个男孩子,认了认,喊道,

    “忆国,大晚上的瞎溜达啥哩。”

    “没啥,二叔,我这瞎寻呢,我爹晌午还说呢,您老有日子没去家里坐了。”男孩看上去有十岁,胖胖的脸,黑黑的。浓眉下一对小眼睛,在暮色中明闪光。

    “我正要去你家哪,你倒好,大晚上还不回家,还在外面野。小心我告诉你爹,叫你爹捶你!你个混小子,不好好跟着你哥你姐读书,我听说,你出息了啊。一个人逃学跑西城墙外蒿野菜卖,行啊,小子,这么点蛋黄子就会做生意了,不愧是你爹的儿子啊。卖多少钱一斤啊?”

    “四毛钱一斤,明天给您老也来点!?”忆国眨眨眼睛笑道。

    “行了行了,别这儿给我打叉了。快回家去吧,别又让你娘心。跟你爹说,我一会儿就去看他。”林老板拍一下忆国的屁股笑道。

    “这是,你亲戚?”田水生附耳林有,悄声道。

    “倒是你亲戚!呵呵,这小子你不认识?街口烟酒店李老板的二小子。你真不认识?上次拽着人家大姐死皮赖脸地,都忘了?”

    有笑道。

    “啥?他是那姑娘的弟弟?”

    “可不是,就是李老板的孩子。那姑娘恍惚叫什么大兰子!”林指导员笑道。

    “大兰子……”田水生呢喃道。

    “李老板这几个孩子,我看就数大兰子长得好,老二老三都不咋样,老二瘦骨脸,没神,老三又黑又胖,心眼多,老四老五还小看不出来。现在就大兰子还念书,老二不爱念书,才十三岁就跑去跟人学篾匠,老三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倒腾个野菜卖,明天倒腾个小糖换,倒有他爹当年的遗风,只是没他爹厚道、本份。一肚子的蔫主意。”

    林老板接口道。又跟林有闲话几句,告辞往忆国消失的方向走去。

    一边的田水生早痴了,心里掉过来掉过去地呢喃,

    “大兰子……”

    真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秀媚似花,吐气如兰。

    过了段时间,学校组织学生和部队官兵,搞军民共建活动,一起去城郊植树。

    有日子没见大兰子了。田水生不禁在学生群中寻找大兰子的身影。

    远远看见,大兰子没像其它女学生那样,一身列宁装,反而穿了一件月白大襟盘扣衣服,一条撒腿蓝裤子。脚上是一双布鞋。

    一头长发居然剪去了,齐耳短发在风中飘,更显活泼朝气。

    “你!干嘛?”大兰子一抬头看见紧盯自己的田水生,脸一红,冲口就凶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傻兮兮的军人,大兰子就想凶他。

    “呵呵。俺也是军人啊,你来军民共建,当然会看见俺。这有啥奇怪滴?”田水生笑道。

    “你这个人,神神道道的。干嘛老是从人后头冒出来。还说不是存心吓人。你看别的解放军都在干嘛,就你游手好闲!”

    “谁游手好闲啦,俺是军官!当然跟他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哩,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军官更应该身先士卒!”

    田水生被忆兰说的哑口无言!

    伸手道,“这不是来干活了嘛,偏你就有话说。”

    田水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头干活!

    忆兰正当豆蔻年华,虽未解事,对这个闷头干活的小伙子却有好感。

    “你说你是老八路了?四一年就当兵了?那你那会儿多大啊?”

    “十四!”水生听忆兰主动问自己话,一阵欣喜又一阵紧张。

    四一年十四岁,今年不是有二十七八岁了吗?忆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排长,干挺拔,好象有用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儿。

    “你老家哪儿的?咋跑到俺们这儿来当兵啦?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俺家就是这儿的,不过俺不是你们城里人,俺老家是乡里的,苏屯乡,知道不?不知道?就在离城七八十里地的地方。家里还有谁啊?谁都没有了,爹娘都死了,还有个弟,听说俺走后逃荒去上海了,到现在也没找着哩。”水生的声音有一丝黯然。

    “哟,你真不易。”忆兰也默然。突然又笑。

    “你咋这么老了也没成个家啊?我还以为你娃儿几个了呢?”

    “俺有那么老吗?”田水生拧着眉毛,瞪忆兰。

    这个丫头片子,总有本事把老子惹毛了!

    “你还不老?快三十岁了,都快成老大爷了,我长生哥,十八岁都抱孩子了,跟你一般大,现在孩子都会下地干活了!哈哈。”忆兰看水生气歪了鼻子,再接再厉。

    “那是旧社会,新社会都要求晚婚,你小孩子家家不懂!”

    “谁小孩子?”忆兰瞪了眼。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姑娘?呵呵。那好吧。大姑娘,你就给俺当媳妇吧。”水生顺口说,说完自己也惊了。自己是疯魔了还是癔症了,怎么对着人家姑娘,直口就说出来了。

    水生面红过耳,象被蒸熟的螃蟹!

    忆兰也闹了个大红脸,瞟一眼尴尬的水生,“呸!”甩着袖子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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