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见状,识趣地帮她把面前的酒杯和酒瓶推开,还贴心地用卫生纸擦了两遍,给她清出一片干净地方。
徐思叙伏下身子,右手斜斜执着那根铅笔,左手摁着纸条,在上面一擦一擦。
铅末和碳粒堆积,她轻轻吹一口,就这么磨了两分钟,这才看到隐隐约约泛出一点点白痕。
她在写这张控诉自己买错内衣型号的纸条前,果然描了点其他的东西。
徐思叙捏着在光下看,上面因为来年写了别的字,所以要想看清全貌显然不可能。
但绵绵情意总会漏出一丝端倪——
“先前遮住我*身影的玻*
升起,她往她的门一跃*出
我应*会吻她,如果雨
再持续一*钟”
情诗里的一串译文,缠绵地像恋人床笫间的情话。她看着看着,嘴角就又翘起来,甜得心里直发慌。
徐思叙有点不要脸地想,自己二十六的人,居然还挺吃这一套。
将纸条塞回去,她拿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来年这姑娘心里有杆尺,初见那两次恐怕纯属她心血来潮,往后两人的一来一回都是精打细算好的。
她不主动联系,她也便不会招惹回来。
那夜把她晾在酒店,按理说她第二天清醒后该兴师问罪一番的,可是她没有。
听司机说小姑娘上车时开开心心道“早安”,下车时还把冰箱里的牛奶借花献佛留了一盒,祝人师傅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扰她勾她的时候怎么没听提醒一句“注意休息”呢,徐思叙平白生出一点酸。
下一秒,电话接通,对面脆生生地应声:“徐思叙?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差点被气笑,于是捏着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反过去问一句:“怎么?没事还不能打个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先前遮住我们身影的玻璃
升起,她往她的门一跃而出
我应该会吻她,如果雨
再持续一分钟”
来自陈黎、张芬龄翻译的《有一天,我把她的名字写在沙滩上》
8 ? 08
◎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我与她走过许多路,那些踩过的落叶像胶卷一样在我们身后卷起来,厚厚一层宏大地可怖。可生命的脉络实在太深,她留给我的那份情,浅得不足为人道。但我知道,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08、
两人约在糖水铺,这家老铺子在市中心,却闹中取静,建在一条寺庙街口的拐角处。
地方是来年挑的,她盘算半天,最后选了个折中的位置,目的是不让徐思叙再来校门口接她。
“为什么?”她在电话里问。
见不得人。
来年指甲陷进掌心,在心里答。
校门口人来人往,要是被熟人看到了,往后断也难断得干净。
周天西城难得放晴,日头初初升起,最后一茬月季终究是败了,沉在被霜打湿的棕褐色泥土之上,有一种破败的凄美之感。
来年站在糖水铺入口处的玻璃橱窗上,拿着一张被塑封起来的纸质菜单翻了又翻,最后手指一点,选了个普普通通的双皮奶,还问人家店主可不可以多撒点奥利奥碎。
“可以,加两块。”阿姨的脸隐在白瓷花瓶后,声音冷淡,“扫码付账。”
她点点头,拨开玫瑰带着小刺的枝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等会儿再付钱吗?我还有个朋友要来。”
“行,稍等。”
这地方很小,目测只有十五个平方,却延续了早几年那种奶茶小铺的装修风格,暖黄的灯光雾蒙蒙的,看起来已经有了好些年头,逼/仄的一条走道两旁是高台,供顾客闲坐。
而最有年代感的是,左右两面墙上全然是红蓝绿的便签纸,一张盖着一张。有些实在贴不下,阿姨就花了功夫用胶带将其粘在天花板上,一眼扫过去,最早的年份居然可以追溯到二十一世纪以“1”打头的时代。
来年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大清早人还不算多,她摘下口罩,踮着脚尖坐上高脚凳,百无聊赖地晃腿玩。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阿姨从冰箱里取出双皮奶,双手拎着塑料杯的杯沿将东西放到来年面前,许是看她长得面善,难得出口寒暄:“这么早?来旁边寺里上香的吗?”
一句话将神游的她拉回来。
来年摇摇头,柔柔笑着接过:“不是,和人约好的。”
这时,门帘轻响,堆了黄尘的挡风帘从外面被掀开,映在桌面上的光块因为她的动作而倾斜几分。
来人逆着光,依旧是一款熨烫地平整的黑色大衣,眉间拧着一丝倦意。
徐思叙太出挑了,哪怕是竭力朴素的装扮,依然掩不住她周身的气质。
像含霜带露的秋日阴天,一举一动都是凉薄。
来年手指贴着杯壁,冷气被体温融化,濡湿她的指尖,水滴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缠到心里。
她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包围,便移开视线,对店家说:“人来了。”
这地方太小,又只有一个客人,徐思叙一抬眼就能望见前来赴约想要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