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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闻世芳出关,不问天就如同寻常山巅,日升月落,云舒云卷,只不过因为高居山巅,又几乎无人居住,平常时唯有风声呼啸。
很是清寂。
倪霁几乎生出了一种她在闭关的感觉。
她每日早起练剑,随后便是修炼心法,闻世芳对她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偶尔会来指导她。
但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
三山雪处,云海滚滚。
“不错不错。”
来人面容方方正正,蓄着一把短须,衣袍毫不起眼,只在胸口隐约显着一个乘黄纹,他瞅了又瞅身边的青衣人,虽然嘴上说着不错,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愁苦。
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如今是天心医阁的标志。
闻世芳一笑,“赵阁主不妨直说。”
赵天明努了努嘴,叹道:“你这神魂啊,就只能到这样了。若不是当年你当机立断,今日都没了。不过,只要不全力以赴,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闻世芳点头,“多谢,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云海奔腾而过,远处一片空无。
赵天明陡然升起一点心酸,强笑道:“哈哈,这算什么,我左右也会经过川北,况且你我都是行踪不定的人,许久未见,合该见一见。”
天心医阁在三洲交界处,这次他云游至川北,正好听闻闻世芳出关的消息,便来一见。
掐指一算,他和这老友相交也有十六年了,此一番见她,却是故友凋零。
赵天明看着翻腾的云气,想了许久宽慰道:“修士三洲也没什么大事儿,想来你远居川北,那些个糟心事也到不了你眼前。”
“大事没有,小事到不少。你还记得谢卉吧?她当年不是一气之下扔了傀儡远走青洲吗,六年前她又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人回来,说是来杏花洲游历,结果一住下就再没走。如今这两人在谢家可是风生水起,那绛红小筑的傀儡都快堆成山了。对了,还有慈音客,就是那个声色阁的管事,我们在诗会上碰见的那个。他竟真的出家了,法号就是慈音。江湖上都传他是碰上了个孽缘,伤了心,才看破红尘的,我看不见得。”
可惜,赵阁主在医术上可称天下第一,安慰人却该是世间倒数第一,不过几句话,他便又开始倒苦水:
“啊,只是最近川北好像不太平,杨家的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那朝堂之上像是要出事。还有那个叫什么麻鸿老人还是什么老人的,干了不少损阴德的事,只是实在滑不溜手,锦城派了许多人手也没逮住……”
十二年倏忽而过,修界的风起云涌中又是新一波人物,但世人口耳相传、津津乐道的却没变。
风月逸闻、邪修……
闻世芳静静地听着。
虽然说十二阁的传信纸鹤在她出关伊始就到了她手里,但玉简中的寥寥数语总是比不上一位老友在身边的絮叨。
她和赵天明相交已久,那时候,她和吴萍谁也不知道那个衣衫褴褛、一脸菜色的医修居然会是天心医阁的主人。
“我能动手到什么程度?”
男子的滔滔不绝一下被斩断,他瞪着一双小眼,奇异地看着闻世芳,慢慢说道,“唔,大概,和谢家主打一场是没问题的。你想做什么?”
“倒不一定是我想做什么。”
二人一阵沉默。
只是有种预感而已。闻世芳心道。
“对了……”赵天明试探着看了闻世芳好几眼,犹犹豫豫道,“刚刚东面的剑影,你新收的徒弟?”
“倪霁。”
赵天明一脸错愕,端方宽厚的五官硬是被他做出了挤眉弄眼的效果,惊道:“她不应该在杏花洲谢家主那里吗?”
“就是她传书让我收她为徒的。”想起了谢天影那一连串的纸鹤,闻世芳不由摇了摇头。曾几何时,年轻的谢家主最讨厌这催命符般的纸鹤,如今她倒是也学会了这一招。
大抵,真的很好用吧。
“我本想拒绝,可是…”
赵天明哈哈一笑,正欲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青衣人有些苦涩的笑容,顿时转了话锋:
“当年变故后,我立刻就被谢家主请去了过去,那是她还小呢。后来我打理医阁,诸事繁杂,算起来已经八年未见了。”赵天明感慨万千,意有所指。
刚刚虽然不过是惊鸿一瞥,但他已觉得那修士的剑意十分精纯,是个修剑的好苗子!
闻世芳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脚下的光晕扩散开,笼住两人,便离开了水榭。
空空荡荡的荒原上,倪霁一身雪色便袍,手中见月正上下翻飞,雪亮的剑影干净纯粹,如山中清泉汩汩涌流。见有生客来了,她便收了剑,乖乖唤了闻世芳一声师叔。
“使得真不错,颇有你姨母当年的风范。”闻世芳还未来得及介绍,赵天明便抚掌夸赞,语气颇为骄傲。
闻世芳无奈道:“这位是天心医阁的赵天明赵阁主。”
倪霁赶忙一拜。
“你在中陆城时我曾医过你,不过你怕是不记得了,”赵天明急急扶起倪霁,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好几遍,颇为欣慰地说道:“如今,你竟已长这么大了!”
倪霁一怔,立刻明白这肯定是自己刚到杏花洲,神志尚不清醒之时的事。还未等她道谢,赵天明便摸出了一个玉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