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七章 还朝 2
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七章 还朝 2
汴京
以前，对于京师的概念，我总以为是北京，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京师其实就是京城或者都城。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称帝建立北宋，都城选在汴梁，也称东京汴梁、汴京，因汴河而得名。
按理说，都城多应选在易守难攻、控制全局的要害地区，但汴京地处黄河南岸平原的舒缓地带，四周旷野无际，一马平川，既无山岳护卫，亦无江河阻隔，赵匡胤因此曾动过迁都洛阳的念头，但最终未能实现。那么，北宋皇帝为什么要选定都城在汴京呢？历史上众说纷纭，究其原因，主要有三：
一、汴京地处南北交通咽喉，供养丰富。汴京位居中原，春秋时为郑地，战国时为魏都。隋朝开通大运河，运河经汴京入江淮，使这里成为了锁控南北水路交通的咽喉重地。到了唐中后期，北方藩镇割据，战乱频频，经济中心移至南方地区，作为南粮北运必经之地，汴京迅速崛起。赵匡胤建立大宋之际，汴京城“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侯，通荆湖之运漕”，交通四通八达，十分便利。而当时的长安和洛阳，由于连年战乱，受到极大破坏，经济凋弊不堪。对于实行强干弱枝政策、在京城驻守着庞大军队的赵宋王朝来说，要解决官府和军队的给养问题，汴京城无疑是建都的首选城市。
二、经历代悉心经营，汴京已颇具帝都风范。汴京本是唐代的汴州，五代时期先后成为梁、晋、汉、周四个政权的首都，经历代帝王悉心经营，城市规模宏大。尤其是周世宗柴荣时，修筑外城，使汴京拥有三重城墙，城高池深，守备完善；城内建筑规整有序，道路宽阔，商业繁荣，已成为全国最大的城市。大宋王朝依后周旧制定都于此，应在情理之中。
三、定都汴京顺应臣心。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夺取政权，追随赵起家的文臣武将多为后周旧臣，他们在汴京安居多年，置下产业，早已过惯于汴京的安逸生活，安于汴京的四通八达、漕运便利、重兵屯驻、府库丰足。赵匡胤迁都洛阳的想法自然遭到安土重迁的大臣们的纷纷反对，甚至，其弟赵光义（后来的宋太宗）也搬出“安天下者，在德不在险”的劝词。面对群臣的强烈反对，赵匡胤最后只得作罢。
历史上，通常把四面平坦、无险可守的地方称之为“四战之地”，汴京自古就是有名的四战之地。由于守卫困难，统治者不得不加强戍守京都的禁军数量，这就造成了北宋禁军的庞大。空前庞大的军队消耗着大宋王朝大量的税收，导致国家积贫积弱，汴京成了越背越重的包袱。
以汴京为都，对于北宋王朝来说，是隐患，是灾难，它为这个王朝埋下了积贫积弱的病。可是，这对于汴京来说，却是福音，是机遇，因为它为这座城市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与鼎盛，使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大都市。宋代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为后人就展现了历史的这个瞬间。
每当看到《清明上河图》中汴河两岸的繁荣与热闹，我总觉得那是最多接近现代，但绝对不会超过现代的繁荣。
当走在汴京的大街上时，我才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错了！
谁能想象得到，千年前的宋代汴京城给人的感觉竟然会是：繁华远胜现代！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谁若会这样说，我绝对会嘲笑他在痴人说梦、在讲天方夜谭。虽然，我绝对相信宋代经济的繁荣程度绝不会超过现代，但眼前的场景却不得不让我震撼、惊叹！
脚下的这条御街是汴京的中心街道，宽阔壮观，豪华无比。且不说它十余里的长度，仅那两百多步的宽度，给人视觉上带来的那个震撼，那个气派，简直无以言表！中间为御道，是皇家出行专用的道路，行人不得进入；两边挖有河沟，沟内种满了荷花，两岸还种着桃、李、梨、杏树等，河沟两岸又有黑栅栏为界，在两条河沟以外的东西两侧叫御廊，是平民活动的区域。
此刻，我就正手挽着苏轼的胳臂走在御廊上。
临街两旁开满了店铺，据说集中了数万家商铺，光是名店、老店，留名后世的就多达一百二十多家。我只觉得眼花缭乱，满眼尽是青灰色筒板瓦曲线层顶、十字脊、倒斗拱、棱型外柱、额坊、替木、彩画装饰，典型的宋代建筑风貌。建筑布局设计上，南高北低与皇大门协调一致。这里既有三步两店的普通小店铺，也有气派雄伟的高大楼阁，还有清雅别致的园林式酒家，尽显古朴典雅、巧多姿的宋代特色。老百姓买卖于其间，人流穿梭，叫卖起伏，热闹非凡。
这里集商贸、文化和娱乐于一体，沿街招牌醒目，旗子随风舒展，什么“丰乐楼”、“欣乐楼”、 “清风楼”、“长庆楼”、“八仙楼”、“班楼”、“银茂典当行”、“东京镖局”、“稻香居”、“宣和书画院”，等等，还有许多说书游艺场所的“瓦肆”，大者可容纳数千人，许多脍炙人口的评书和历史故事就是在这里经过说书艺人的彩演绎传遍到了千家万户。
各种风格的大小酒楼林立，大酒店称为正店，如“遇仙正店”、“中山正店”等，小酒店称为脚店。位居东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的矾楼就坐落于此，其门庭气势恢宏，透着古朴典雅，是一座专供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等游玩宴饮的乐园，据说后来的歌姬李师师与宋徽宗这一对才子佳人的爱情佳话就是自这里开始的。
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设一个军巡铺，铺中的防隅巡警，白天维持交通秩序，疏导人流车流；夜间警卫官府商宅，防盗，防火，防止意外事故。这恐怕算是历史上最早的巡警了吧。
我两眼放光，东张西望，感觉目不暇给，恨不得多生出几对眼睛来。我口中不断发出的惊呼与感慨，引得苏轼不住怜惜哀叹，好像亏待了我多年，以至于满眼的愧歉。我也不禁心中好笑，我虽不曾亲游世界，但也在网络、媒体中见识过不少，今天自己怎么也变得如此大惊小怪，像极了进入大观园的刘姥姥？！
一路行来，看到前边有两排较小的脚店，出售各种地方风味小吃，有梅花小笼包子、**丝馄饨、锅贴、砂锅豆腐、豆腐脑、八宝蜂蜜切糕、江米甜酒卧**蛋、桶子**、酱牛、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等，应有尽有，风味鲜美。
我不由深吸一口气，细细品味空气中飘溢的各种美味气息，不等我作出下一步的反应，苏辙已上前一步，很快买来了蜂蜜切糕。甜香的气味诱惑得我口水骤增，我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引得苏轼哈哈大笑。我恼羞之余，捧起一大块切糕不管不顾得边走边大吃了起来。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急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街，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仆数十年烂赏叠游！莫知餍足。”眼前的繁华热闹让我想起了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的描述，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甚至我总觉得欠缺了点儿什么，可是又说不清。
“累，走不动了！”说实在的，我很久都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今天已经算是破记录了。
“那就回吧。”苏轼怜惜地看看我，伸手揽过我的肩，打算转身返家。
我扭身躲开他的手，一脸的意犹未尽。累，的确是累了，但我还没有转悠够。
苏辙笑了笑，转身走开。“子由——”不及喊出声，他已隐入了人群。唉，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好等等吧，我们退到了路边。
不多时，他回来了，身旁多了辆牛车。我乐了，飞奔向前，同时不忘斜睨苏轼一眼，“哼，还是子由好，是我的知音！”
汴梁城内能看见的交通工具多是轿子和牛车，轿子完全靠人力，乘坐起来总让人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嗯，还是苏辙既善良又善解人意。呵呵，我满意地一边吃着手中的苏式小蜜点，一边从掀开的车帘处继续向外张望。
汴梁城内水系非常发达，汴河、蔡河、五丈河等五条河流穿城而过，城里道路非桥莫通，水中舟楫相接，颇似江南水乡景色，因此素有“北方水城”的美誉。
汴梁因汴河而得名，汴河东西横贯汴梁城，是城中交通的主干道。它在隋时名通济渠，唐代又称广济渠，它沟通江淮，是全国南北经济文化大动脉大运河的主干部分。书中称它“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可以说，汴河的漕运通畅与否维系着北宋东京城的繁盛与衰落，故有“汴河通、开封兴；汴河废、开封衰”之称。
《清明上河图》中人物最密集、最热烈、也最彩的一段便是虹桥。虹桥是一座木结构的桥梁建筑，桥身弧形直接跨接两岸，饰以丹雘，远远望去宛如飞虹，故而得名。桥面设有护栏，以保护行人安全；两端立有四风信竿，为航船指示风向。
站在虹桥上，听着那大运河涛声阵阵，看着那南来北往的船只穿行如梭。汴河码头桅樯如林，数不胜数的各色人物蜂拥而至。亲临现场，我不禁叹服大画家张择端的独到视角，他在描绘东京城的繁华时为什么要选定在汴河沿岸了。
宋朝的水运成本比陆运便宜四分之三，大型的运输主要依靠水路。所以，河道上，日夜舟船如织，商旅不绝，曾有“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通过水陆交通，东京可以与当时“世界各国”联系起来）之说，也有“四面诸侯瞻节制，八方通货溢河渠。”的诗词赞美。
五六月间的东京城，可谓是繁华富庶、满城香飘、波光潋滟、风光旖旎，令人流连忘返。我想起了又一句对它的美誉——“汴京富丽天下无”，真正是富庶美丽天下无双！人们似乎恨不得把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都给予它。
“看，那就是北瓦，都城最大的娱乐中心！”苏轼手指着一处规模宏大的庭院式的楼阁组合，兴奋地说。“就在那里，日夜表演着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多种戏艺，每天去那儿游乐休闲的民众就达数千人之多。”
我又有点儿两眼放光了，不知道这都城最大的娱乐场所里是什么样的。于是，我故作期盼地、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哼，我就不信你不懂我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别像个小狗似的。”苏轼语气中透着好笑与无奈，伸手轻拍了拍我的头顶，“找个空闲带你去玩玩！”
我不禁莞尔，得意地抿起了嘴角。
“哧——”一声似乎是强忍着的笑声终于从牙缝中冒出，我顿时气得想要跳脚，恶狠狠地瞪向那个不合时宜者，苏辙！
“哈哈哈哈——”不但没有逼退他，反而引出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不止，我顿时跳脚，气急败坏地向他伸出利爪。
“哈哈哈哈——”怎么笑声更大更多了？回头看到的是后来者居上的苏轼仰头大笑的戏谑，我只有无语。
为什么我总是那个笑料呢？郁闷！
东华门外，更是繁盛。饮食小吃、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配饰等，无不新鲜美。但是，其价格也贵得让人瞠目。有一种葫芦叫作茄瓠的，嫩时可食用，味道其实一般，只是图个新鲜而已，新上市时，每对竟然要三五十千钱，诸阁竟然纷争以贵价购之，真是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苏轼竟然也争购了一对，看着这个败家子，我气得简直要吐血了。
流连于热闹繁华美丽的街市，聆听着苏轼的解说与介绍，感受着汴梁城浓浓的经济和文化氛围。
苏轼说，每天有成千上万头猪被赶入城市中市待宰，每日消耗的鱼达数千担。汴京的夜市也非常兴盛，往往直到三更方散，市场交易，动辄千万。哎呀，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苏轼一向关心民生，交友不论高低贵贱，知道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对他的交际能力不得不喟叹，我，远不能及，永远也赶不上他的。
随后的日子里，我们又先后游历了京都四大名寺——天清寺、相国寺、开宝寺和太平兴国寺。各大寺院里里外外人潮涌动，香烟缭绕，从另一个侧面展示了北宋这个所谓儒、佛、道三教合流的时代特色。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汴京八景”：繁（读：薄）台春晓，铁塔行云，金池过雨，州桥明月，大河涛声，汴水秋风，隋堤烟柳，相国霜钟。今近在眼前，我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尽管季节不对，不可能欣赏到风光全貌，但也领略了一二，着实让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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