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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节
    魏崇山不愿走就把他架走。
    当孙康、蒋飞燕等人涌进太极殿的时候,他们发现魏崇山并没有多少慌乱绝望之色,虽然落寞惆怅,但眉宇间却浮现出一缕解脱与如释重负的意思。
    就好像放下了万斤重担。
    这神情不该出现在一位君王脸上,世家大臣们心头警兆陡升,同一时间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世家们提出要魏崇山立即离开的意见后,魏崇山说了一句在他们听来犹如晴天霹雳的话:
    “事已至此,诸位都尽力了,此番战败非战之罪,实在是天命如此,寡人不会怪罪任何人。
    “人力终有尽头,而天意不可违逆,既然天意不让秦国一统宇内,你我君臣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
    “反抗军已是兵临城下,而大军不能抵挡,为免生灵涂炭,也是为诸位身家性命计。。。。。。
    “寡人愿意献城出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孙康、蒋飞燕等世家官员们无不面色大变。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来表明态度请魏崇山迁都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以敌军兵临城下保证王上周全为由,将对方架出长安城。
    他们原以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魏崇山脑袋缺根弦要坚持到最后,现在不愿走,但他们怎么都没料到,魏崇山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投降?
    自古以来哪有君王主动说要投降的?
    就算君王最终选择了投降,那不也是被群臣裹挟,众意难违不得不勉强屈从?
    天下竟有不要自家江山的君王?
    真是岂有此理!
    来势汹汹的反抗军就在眼前,城中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人心散乱,且前方战事艰难,各道防线能坚持的时间极为有限,军心不稳。
    这种时候魏崇山却要投降,那秦国大厦说崩塌就崩塌。
    世家军队先前进攻河西军,好不容易用战绩重振的些许士气民心,会在眨眼间一泻千里。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秦王亲自出面投降,秦国必然从上到下崩溃,世家们又如何自处?
    “臣。。。。。。臣等正欲死战,王上何故先降?”心中翻江倒海把魏崇山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的孙康,憋了半天才面红耳赤地憋出这样一句话。
    在孙康眼中,提出投降意见的魏崇山已经跟他的敌人没有区别。
    “哦?孙将军还愿率部死战不退?”魏崇山诧异地问了一声,眼中好似升起了一缕亮光。
    孙康:“。。。。。。”
    他当然不是真要跟反抗军死战,他只是向魏崇山传达一个态度,一个绝不跟赵晋媾和的强硬态度,被魏崇山这样直接当头一问,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蒋飞燕及时为他解了围:“王上,孙将军的意思是臣等誓死效忠王上,绝对不会有贰心。但眼下反抗军势大难制,长安已经不可守战,只有退到汉中才能获得转圜余地,从长计议。
    “王上,臣等一定会死守汉中,绝不让反抗军踏入汉中半步!”
    面对臣子如此忠心的表现,魏崇山却没有任何振奋之色,只是一声叹息,转头看向了殿中的另一群人:“退往汉中,说来简单。
    “我秦国大军尚全之际,都没能挡住晋军,而今大军损失殆尽,纵然有地利又如何能够反败为胜?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自前朝乾符十二年开始,天下经年大战,百姓无不生活在苦难之中,寡人实在是不想为了困兽之斗再让黎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孙康、蒋飞燕等人闻听此言,都觉得事情荒唐到了极点。
    他们已经表明死战的决心与对魏氏的忠诚,对方竟然还要执意投降,这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循着魏崇山的视线转头,世家官员们终于反应过来殿内的气氛不对劲。
    这里不是魏崇山一个人,还有好些个秦国大臣。
    只不过这些官员不是地方大族出身,就是寒门官员,跟世家不可同日而语,平日里这些世家大臣也不曾如何重视对方。
    但是现在,他们在魏崇山看过来的时候,纷纷上前大赞魏崇山的仁义胸怀,表示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同声支持魏崇山结束战争。
    这些官员虽然人数不多,大多数地位也不是特别显赫,势力平平,但终究是一股势力。他们这番表态让世家官员们认识到,秦国投降不再是魏氏一族的意见,而是有一定的基础。
    这个基础虽然薄弱,但在反抗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却是足够了。
    孙康、蒋飞燕等人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厉色与决然。很明显,现在事情已经恶化,他们不可能再得到魏崇山准许迁都的态度。
    那他们就只剩下一种选择。
    裹胁魏崇山撤离!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去了汉中之后换一个人上位,但眼下必须拉着魏崇山一起走。没有秦王的旗帜作为号召,他们的行动就不是国家迁都而是残兵出逃,到了汉中也没有大义名分去收拢人心,稳住局势。
    孙康、蒋飞燕等人在刹那间达成一致:立即行动!
    真动起手来,那些地方大族与寒门的官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众人嘴里喊着保护王上撤离,实际是要绑架魏崇山的时候,有几个世家修行者在殿外急声大喊,有紧急情况要立即禀报孙康、蒋飞燕等人。
    听出那是自家早一步派往西边,带着家族力量先行撤往汉中,并增强关隘守备力量接应后续队伍迁徙的家族修行者,孙康、蒋飞燕等人不由得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对方没道理回长安城的。
    对方回了长安城,只能说明事情出了变故!
    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变故!
    第一二八八章 明日黄花
    孙康、蒋飞燕等人快速来到殿外,跃下长阶,冲到自家修行者面前揪住对方一问,果然得到了一个让他们如坠冰窟的消息:
    一股反抗军装甲部队已经绕至岐州境内,占住了交通要道,切断了京兆府跟西面的联系!
    现在,从长安撤出地世家队伍想要进入汉中已经不可能,除非击破这支反抗军。
    然而这支反抗军人数不少,且战力强悍,是精锐中地精锐,世家队伍在路上跟他们碰面交了手,结果被打得死伤惨重。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反抗军占了西面通道就堵死了他们地退路,而今关中兵力薄弱,反抗军主力正在攻打长安,世家们既没有兵力调往西面,也抽不出多少修行者去支援。
    也就是说,他们被包围在了长安一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等到反抗军主力从正面攻破他们地防线,进入长安城内,所有还留在这里地世家力量都会直面对方的致命打击,根本没有生还可能。
    “怎么会这样?这支反抗军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西面的?为什么我们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章氏王极境修行者惊慌失措地道。
    “这么大规模的军队绕到西面,一路上不会没有人看到,更不可能不留痕迹,但下面的人却没有上报。。。。。。就算他们乔装换面,穿上了我们军队的服饰,也做不到畅通无阻!”
    面容惨淡地说到这里,孙康像是被闪电击中,一下子醒悟过来,“除非有人给了他们等级很高的通行证,或者是一路上配合他们!
    “而这,绝不是普通势力能够做到的!”
    闻听此言,蒋飞燕陡然回过神,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怪不得刚刚他们进殿表达了为国死战的态度后,魏崇山依然不肯离开长安,怪不得大殿里有一些官员已然做好了归顺朝廷的准备。
    原来是魏氏在掩护那支反抗军悄然西行,是魏无羡在配合他们并且封锁消息!
    魏氏不是现在想要投降,而是已然归顺了朝廷!
    他们甚至配合晋军展开了行动,断了他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世家们的退路,把他们困死在了京畿一带!
    那通往汉中的山路隘口,说不定已经接到了魏无羡的军令,由魏氏的人去接手了防务,就在等着反抗军的偏师过去占领!
    魏氏,秦国的王族,居然投靠了大晋朝廷,背叛了他们这些世家,还亲手将他们送进了火堆,架上了油锅,断了他们的生路!
    孙康、蒋飞燕等人面面相觑,既心如死灰绝望不已,又悲愤万分痛苦难耐,犹如被万箭穿心,像是有一口千斤巨石压在心口。
    有人攥紧了拳头,有人死咬牙关,有人浑身颤抖,有人双股发颤,有人五官扭曲,有人呆愣当场,有人跌坐在地,有人失神呢喃。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事,竟然有这样的事。。。。。。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孙康的额头脖颈处青筋暴突,汹涌的真气在身周肆虐,形成一股混乱风暴。
    魏氏放着好好的王族不做,竟然甘愿给人做臣,还要把支持他们的臣子力量送上刑台,莫说孙康无法接受,他连想都想不到!
    “这不可能,必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不甘心,不甘心!叛徒,这群叛徒!”蒋飞燕抬起头,顺着长阶死死盯向太极殿,恨不得立即冲进大殿将魏崇山碎尸万段。
    她不必进殿。
    魏崇山出来了。
    站在长阶尽头,在一众投降派官员的簇拥下,这位割据一方的秦王俯瞰着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世家权贵们,喟叹一声徐徐开口:
    “诸位,事已至此,论谁都回天无力,还望你们能认清形势,勿做无谓抵抗。
    “寡人受朝廷册封,拜为秦王,本身就是大晋臣子,尔等官职印信亦为皇朝所赐,哪有不是大晋之臣的?
    “诸位,是时候结束战争了,大晋一统天下之势不可阻挡,你我又何必逆势而行?
    “太子就在城外,只要我们献城出迎,身家性命必然不会有碍,往后只要效忠皇朝,不会缺了立足之地。
    “诸位可愿?”
    说完这样一番话,魏崇山不焦不躁地等待众人回应。
    在他看来群臣没有不跟他一起出城投降的理由,毕竟大势已去,世家们都到了绝境,反抗只会连身家性命都不保。
    然而魏崇山低估了世家们的愤怒。
    亦或者说,低估了世家们维护自身地位的决心。
    “我愿你娘个头!”
    “魏崇山,你这个卖。国贼,不当人子,我跟你誓不两立!”
    “我族子弟在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死伤了那么多,你竟然要背叛国家去投外敌,简直是丧心病狂,我要杀了你!”
    “为了度过时艰我族毁家纾难,拿出了数不清的钱财,你竟然出卖国家?!国贼罪不容诛,纳命来!”
    “你不是秦国的王,你是秦国的蛀虫,去死吧!”
    “灭了魏氏去投吴国!”
    根本不用孙康、蒋飞燕招呼,众世家高手已是态度鲜明地表达了立场,有脾气暴躁忍受不了当下屈辱的,更是拔地而起立即造反,直接向他们的王上下了杀手。
    战斗陡然爆发,魏崇山身边的投降派官员们,纷纷起身迎向攻来的世家官员,事先隐蔽在太极殿内外的魏氏修行者们,齐齐涌了出来,跟世家强者酣战一处。
    魏崇山没想到世家们会动手,而且是毫不迟疑地动手,他被对方群起扑来的场面惊得汗毛倒竖,连忙施展修为向后飞退。
    眼瞅着迎战的投降派官员与魏氏子弟被接连重创,魏崇山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逆臣贼子,全都是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杀光他们,给寡人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