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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殷稷脸色骤然黑沉:“谢蕴,朕让你喝汤,没让你说这些废话,你再不听话,朕有的是法子逼你就范。”
    “四面楚歌,何必固执……”
    “你有完没完!”
    殷稷一声爆喝,显然已经耐心告罄,“钟白!”
    钟白忙不迭过去,他不知道殷稷想让他干什么,紧张得手足无措,殷稷却只是把汤碗塞进了他手里,而后一只手举勺,一只手捏住了谢蕴的下巴。
    “既然你不肯自己喝,那朕就只能给你灌进去了,你最好配合点,呛到了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谢蕴极力挣扎:“我不喝……殷稷别再……”
    殷稷手上用力,硬生生将汤水给她喂了进去,眼见她喉间动了动,这才松开手,可下一瞬谢蕴便歪倒下来,刚喂进去的汤全都吐在了殷稷身上。
    “谢蕴!”
    殷稷怒吼一声,额角都已经凸起了青筋,钟白大惊失色,谢蕴这举动属实有些过分了,莫说皇帝,就算是个下人被这么吐一身怕是也要恶心了。
    “皇上息怒……”
    谢蕴费力抬起头来,她也有些茫然,她其实已经吞进去了,可大约是太久没进食的缘故,就在喝进去的一瞬间,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将刚喝进去的汤水硬生生挤了出来。
    呕吐的强烈反应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本就是在求殷稷,出了这么一遭,对方只怕是恶心的起身就走,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她无力地解释一句,然而殷稷还是如她猜测的那般站了起来,连勺子都丢回了汤碗里。
    “谢蕴,朕仁至义尽了。”
    第331章 血是黑的
    殷稷起身就走,衣角自眼前划过时,谢蕴本能地伸手紧紧抓住。
    “别,别走……”
    殷稷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黑沉:“你既然不识好歹,朕自然懒得浪费时间,放手。”
    谢蕴艰难摇头:“我真的不是有意……”
    殷稷仿佛耐心告罄,抬手轻轻一拽,便将谢蕴绞紧了手指才抓住的衣角拽了出来,他仿佛觉得衣裳被这一抓弄脏了似的,抬手轻轻弹了两下。
    “那又如何?如此戏耍朕,你不会以为朕还会怜惜你吧?”
    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若是以往即便谢蕴心里再怎么笃定,面对这般情景也绝对不会说出来自取其辱,可此时此刻,她却连逞强的心力都没了。
    “自然是……不然我还能依仗什么呢?”
    她断断续续开口,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打从悔婚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明确地表达出对殷稷对她的重要性,她这样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殷稷不由怔住,连钟白都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下静谧,连水流声都细不可闻。
    钟白回神后忍不住摁住了心口,他看向忘了动弹的殷稷,心里生出一点希望来,事情好像还会有转机,他希望谢蕴能得偿所愿,但不只是为了她,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殷稷眼下的困境就解了。
    “皇上……”
    他忍不住开口,却被一声满是嘲讽的轻笑打断:“真是难得,以往朕用尽手段逼迫,你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遭逢大变,谢姑娘果然是不一样了……”
    殷稷慢慢转过身去,再次垂眼看向了谢蕴,眼底却没有一丝柔软,“更无所不用其极了……为了让朕听你的话,你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啊。”
    谢蕴仿佛被他的神情刺痛了,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想救你……”
    “你凭什么?!”殷稷咬牙道,他脸色瞬间紧绷,仿佛回忆起了极难堪的过往,神情似笑还哭,“你欠了我那么多,现在想一条命就抵了是吗?”
    心脏尖锐地刺痛起来,他抬手摁住胸口,明明并不觉得愤怒和难过,有的只是悲凉和可笑而已,可仍旧疼得厉害。
    谢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可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这个女人只是不想欠他的而已。
    疼痛越发剧烈,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死于这可笑的旧伤,更不能因为谢蕴出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他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谢蕴,一下一下深呼吸,等那尖锐的痛楚缓解下来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冷硬:“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谢蕴,朕绝对不会让你如愿,这笔债没有人会和你讨,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良心,那就背负一辈子吧。”
    他再没回头看一眼,抬脚就出了门,满心都是懊恼,他今天不该来,更不应该对谢蕴心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钟白匆匆追上来,手里还端着刚才被殷稷塞进手里的汤碗,眼看着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劝。
    殷稷抬手将那碗汤打翻,在刺耳的碎裂声里他摁住了心口:“调几个太医过来,告诉他们,谢蕴要是出了事,朕拿他们是问!”
    “是。”
    太医很快被调了过来,就住在谢蕴隔壁的房间里,随叫随到,门口的值守也换了更加可靠的禁军。
    廖扶伤端着汤药进去的时候,谢蕴正伏在床头发怔,她神情几近木讷,那么呆了许久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廖扶伤叹了口气:“谢蕴姑姑,别再闹了,皇上雷霆震怒,您就是再怎么折腾自己,他也不会来了。”
    刚才殷稷的话谢蕴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是她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旁人。
    汤药被递了过来,廖扶伤小心地举着勺子:“姑姑,喝一点吧,咱们如今有皇命在身,您若是还不肯喝,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太医想喂一个人吃东西,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过程不太体面罢了。
    谢蕴闭了闭眼,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狼狈。
    “我自己……喝。”
    “好好好。”廖扶伤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将碗递了过去,谢蕴抖了几次手才拿住勺子,颤巍巍喝了一口,她唯恐自己再吐出来,吞进去后便紧紧咬着牙。
    然而热流淌进胃囊,没有痉挛,没有抽搐,身体平静得不可思议。
    谢蕴僵住了,只有一次而已,偏偏赶在了殷稷面前,怎么就这么巧……
    她满目悲凉,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天意不许她说服殷稷,不许她替殷稷去走那条绝路。
    可是凭什么?皇家不曾养育过殷稷一天,凭什么要用他去收拢皇权?而那些被天下供养,自小享受着皇家尊荣的皇子们,却只要轻轻抬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到底是凭什么?!
    她很不甘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轻信齐王,如果能如愿和殷稷完婚,谢家没有倾覆,那先皇还敢这么算计殷稷吗?
    “姑姑,再喝一点吧。”
    廖扶伤见谢蕴僵立不动,唯恐她又改了主意,催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好在谢蕴回神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将那碗汤喝了进去。
    廖扶伤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给她吃太多。
    “姑姑先歇着,若是有余力就稍微走动走动,明早我再来。”
    谢蕴没再开口,目光落在床沿上,刚刚有人在这里坐过,她抬手一下一下地摩挲,龙涎香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周遭,虽然闻不真切了,却仍旧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她还有事情可以做。
    她翻身下地,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甫一落地便一头往地上扎,桌椅顿时翻倒,险些砸在她身上。
    门外的禁军听见了动静,却只是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动,他们牢记之前两个禁军的教训,对屋子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要看好门就好。
    谢蕴撑着地面,花了好些功夫才站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周遭,她要写一封信,一封该送往北地边塞的信。
    可这毕竟是下人房,并没有笔墨纸砚,好在先前蔡添喜将她的衣物送了过来,她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铺展开来,咬破手指打算写字。
    可指尖却没有血迹,她挤了挤也毫无用处,只得将伤口咬得更深了一些,血珠这才渗出来,可却只写了一个字谢蕴便愣住了,她的血是黑的。
    第332章 仇人上门
    廖扶伤说过,她没有中毒。
    可她的血却是黑的。
    她的确中毒了,还是剧毒。
    那到底是廖扶伤出了问题,还是她的身体不对劲?又或者,那是什么奇毒吗?奇到让人诊脉都诊不出来?
    谢蕴脑袋里一团乱麻,半分头绪也理不出,心口却空了一下,虽然她在一心找死,可打从廖扶伤说她没中毒之后她便以为这条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并不是。
    那什么时候会毒发?她还有时间说服殷稷吗?
    让殷稷亲手推她出去的这条路是不是没有时间走了?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脸色被烛火映照得晦涩不明,不管这毒还有多久,她都不能冒险徐徐图之了。
    她垂眼看向自己刚刚写下的“父”字,静了很久才挤压着指尖用乌黑的血迹接着写了下去:“父亲母亲在上,女儿谢蕴拜上……”
    原本的信不能写了,可她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虽然让殷稷亲手推她出去的确可以让世家以为他在服软,放松对他的控制,为他争取时间,但毕竟是豺狼虎豹,早晚还会吃人。
    而此举也必定会让谢家对他心生芥蒂,他们固然不会弑君,可也绝对不会如她所愿,动用谢家隐藏下来的那些力量,给予殷稷任何帮助。
    眼下只能破釜沉舟搏一把,纵然风险很大,可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抬眼看向虚空,眼底闪过锋芒,先皇,这局棋我也要落子了,我只此一子,你我比一比如何?
    指尖越发用力,她额头沁出冷汗,四肢都在哆嗦,显然气力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她站立,可她的信还没有写完,再怎么疲惫她也绝对不能这时候倒下。
    十根手指来回咬了两遍才将堪堪将一封信写完,她仔细地晾干折叠。
    算算日子,谢淮安将谢家人送去北地安顿下来之后,如果要折返回来救她,应该也快到了。
    等这封信送到北地,谢家再做出反应,希望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她将信收起来,跌跌撞撞栽回床榻上,正要松一口气,却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试探着揉了揉腹部,好像不疼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凝神仔细感受了一下,那火烧似的却是真的痛楚不见了,她身上只剩了饥饿留下的无力和虚弱。
    这算什么?她都确定自己中毒了,却又不疼了……难道这毒这般灵性,想让她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哑然失笑,可心里却冒出个更可信的猜测,但她不想提,更不想徒添烦恼,倒是明天可以让廖扶伤再诊一诊脉,若是能看出什么来,兴许还有机会,若是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一夜倏忽而过,第二天天色刚亮门就被敲响了,谢蕴有那一碗补汤垫底,总算有了几分精神,开口喊了进,太医这才推门进来。却并不是她以为的廖扶伤,而是另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许久不见,冷不丁一见到对方谢蕴险些没能认出来,好一会儿才开口:“张院正,真是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