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郑曲尺却是一秒都不愿意再等了,她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只是抬起手,曲肘用力一推,便将已经松动的棺盖一掌滑离棺底,“啪”地一声重砸在了地上。
在场所有人一惊:“……”
这棺盖就算再轻,也有百多斤吧,她之前若是施加的巧力,但现在肯定就是她真正的实力了。
他们直瞪瞪地盯着郑曲尺。
……真想不到,这将军夫人竟然还有一身怪,不,一身神力啊。
但没给他们多少惊讶的时间,由于棺盖彻底被揭除,如众人所料,棺木内霎时飘散出一股浓烈恶臭的味道,殿内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鼻急急后避,有些人还没忍住想作呕。
尸体发臭是个什么味道呢?郑曲尺也说不上来,难闻是必然的。
但一想到这具尸体可能是宇文晟的……那也不是不能忍耐。
郑曲尺站在棺材旁边,没有与其它人一般避之不及,她甚至还将手搭在了棺木上,准备验尸了。
邺国群臣诧异看了过去,这时候他们真的对她是满心的佩服与惊叹。
嘶~
这将军夫人可真勇啊,这么冲鼻作呕的味道,她都能忍耐下来,没有露出嫌恶之态。
而巨鹿国那边的人也是没想到,这个他们一开始觉得“柔弱”的夫人,竟是一点都不柔弱,不仅不柔弱,还外柔内强,性子与内心都彪悍得紧。
难怪敢嫁给宇文晟这种男人,想来她也并非什么寻常妇道人家。
郑曲尺一门心思想确认一下尸体的真伪,也顾不上那么多,正当她准备探头朝棺木验看时,却见元星洲快步走下来,取出一块素白帕巾捂在了她的口鼻上。
当即鼻腔内恶臭难闻的气味,被属于他身上的冷调沉香所代替。
“遮着。”元星洲道。
她转过头看向他。
“别碰,恐有尸毒。”
尸毒?尸体上还有这个吗?
郑曲尺不懂这些,但既然元星洲一番好意提醒了,她点了点头,便也听话地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终于,她探头看清楚了棺内的那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时间过了这么久,再加上被水浸泡过,尸体的腐烂程度可想而知,哪怕前段时间气温并不高,巨鹿国的人为了运送尸体不发臭,加了一些冰块跟驱虫的药粉令尸体不至于爬满蛆虫,但这具尸体依旧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是宇文晟吗?”元星洲没有关心尸体,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郑曲尺。
他不必捂住口鼻,因为他懂龟息大法。
郑曲尺没有回话,她此时人就好像慢慢泅溺于深海,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她用目光代替手,在尸体上搜寻着证据。
证明是他。
也想证明不是他。
在她眼中这好像这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证物,一样她必须去辨认真伪的任务。
尸体上戴着的那张面具很熟悉,她时常见过宇文晟佩戴,在他们家的箱笼中还有许多同样款式的。
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还有他腰间挂着的配件,全都与当日的一模一样,甚至是身上那些个利器箭伤……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记忆回到了当初从巨鹿国军队手中逃亡的那一天,她站在船头之上,四周围是红色的火焰与清碧的水,茂密的水草,他人在空中,被岸边的利器爪子钩住四肢,最后被无数的飞箭中身……
郑曲尺的唇色倏地泛白,她蓦然睁开了赤红的眼睛。
没有迟疑,她伸手摘下了对方的面具,可张肿涨腐烂的脸,已经辨认不清楚五官了,但是……但是对方眼睛尾处的那两滴鲜血般炙艳的凤凰泪,却如铁证一般显眼,再加上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跟她忆忆中一样,不容错辨。
她记忆力很好,只要调动过往记忆,再一一比对,就知道她当初看着惨亡坠落的身影,与此人是同一人。
元星洲一把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不让她再继续面对尸体了。
“够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他颦眉道。
“身上的伤,是一样的……”郑曲尺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低喃道:“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这世上估计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元星洲闻言瞳仁一滞,但转瞬他又恢复了如常,他直接将郑曲尺的这番话当成了一种认证,沉声道:“这正是邺国上将军宇文晟的尸体。”
朝臣们呼吸一紧,双眼放大,不约而同看向黑棺,这当真是宇文晟,那个活阎罗的尸体吗?
他真的死了?
他们很难去相信那样疯魔睢戾的男人,会这般轻易地死去,但是将军夫人都已经验证过了,殿下也亲证了,这事如何能是假的……
宇文晟真的死了,当初他们将信将疑,以为是巨鹿国的人在搞鬼,宇文晟只是失踪了,可是现在这具尸体都摆在他们面前了,不信都不行了。
见邺国朝臣一脸怔忡失神的模样,佘冠这时候倒是不再藏着掖着,再给以一击重锤:“将军夫人倒是实诚,没有因为想要维护邺国而撒谎,这当然是宇文晟的尸首了,因为当初我们没几天便在河中将他捞到了,只不过一直对外宣称没有寻到,直到近日,这么做只不过就是提防宇文晟的人会来偷尸罢了。”
这么说,当初他们将尸体捞起来的时候,尸体还并没有像现在这般腐烂破败的厉害,他们已然明确宇文晟已死,送尸来邺国,根本就是为了能打击跟羞辱邺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