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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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次“司空要回家”演习过后的差不多第二个月,方振先生又一次到来了这个坐标陈留的曹宅。
方振下马入府已经是日暮时分,跟何管家攀谈过一阵儿之后才知这日是三娘曹节生辰,卞氏正带着孩子们在主院之中一起用膳庆生。
小五被奶母抱在案边,身前搁着一只青瓷小碗,里面是加了糖霜的牛奶,可是她对这个提不起半点兴趣。
牛奶在汉代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普及率,曹家的厨子有时也会将它用在做菜和主食里。而此时的糖多为蜜糖和饴糖,前者主要是拿蜂蜜制作,后者的传统制法则是用稻米、玉米高粱等制成的麦芽糖。
在战国时期《尚书·洪范篇》中就有“稼墙作甘”的说法,说的是庄稼可以造出糖来。但此时糖并不是一种主要的调料元素,属于奢侈品而非必需品。直到后魏时期,实干家贾思勰才详实地记载了好多制糖方法,大大提高生产率,当然也是后话。
小五的怨念并不在于那碗牛奶,而是对自己年龄和身体状态的不满。因为在她只能喝牛奶吃粥的时候,她的娘亲和哥哥们都在那边大快朵颐地涮着火锅,而且还是用分格鼎煮的鸳鸯火锅!
分格鼎看上去比较像是一个圆锅,内部结构中间圆格外面四方格,五种不同的调味汤料在火上滚着发出诱人的香味。三岁的曹节也被允许偶尔食用一些涮过的肉糜,但是不满周岁的小五注定悲剧。
痛心疾首的小五将目光转向后来者方先生,心底默默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曹操身边的五大谋士大家基本都能数出,但是这个方先生后世却没有一点记载。原因在于别人是谋士可以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名垂千古,而这个方先生不管大事只管家事,职位相当于曹操的后勤部长,管理生活这块儿的他注定了要在史官笔下吃亏的。
不同于小五的想了历史想后世,卞氏看到方振后的感觉是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既希望他可以带来好消息又怕他带来坏消息,既希望得到曹操要归来的消息,有怕再次失约造成孩子们的心理落差让大家纠结不已。
喜动不喜静的曹彰跑去帮着方振多拿了一副碗筷,方振道了声“不敢”之后被曹彰强拉着坐下了。
“先生也别‘不敢不敢’的了,快说说阿父那边的事情吧,他是又打仗了么?那些不服管束宵小之徒都被消灭了么?”
卞氏瞪了没规矩的曹彰一眼,熊孩子看到了也似没看到一般并不收敛,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方振快说快说。
方振捋了捋自己并不算长的那缕胡须,缓缓开口道:“曹公甚是想念府上的几位小郎和女公子们,尤其是五娘这个他还未曾谋面的孩子。这不……托在下带了好些宫中才有的宝物回来,说是给卞娘和五娘一点小小的心意。”
卞氏有些失望,面上却还不得不撑着附和:“司空的心意妾身一直都是知道的,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妾身就再也不图什么了。”
曹植在奶娘凶狠的目光下,无奈地放下了跃跃欲试喂向小五的肉片儿。曹丕见此状况微微一笑,对着方振开口发问道:“阿父归期未期,实非吾等所愿,丕久居陈留,不知天下诸事,还烦劳先生指点一二以解吾等忧思之惑。”
方振听得这话眼睛发亮,总算有人把话扯到点子上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先生打开的话匣就如同滚滚江水绵延不绝,把卞氏讲得双目呆滞、曹节讲得瞌睡连连,最终在曹彰涮光了两大盘牛肉之后宣告终结。
而一旁的小五听得眼睛发亮面带潮红,小胳膊激动地上下挥动,倒让曹丕不由又是多看了小阿妹一眼。
说起来袁绍袁术和曹操都是皇城根儿下的*,年轻时候过得都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游戏人生,通俗来讲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的阶级友情。
但不同的是,曹操父亲的养父是深得东汉皇帝宠爱的宦官,虽然那时候宦官的势力的确不小,但要真考据起家谱来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而那袁家兄弟俩却是地地道道的名门子孙、望族之后。小五上辈子玩三国卡牌游戏,制作方给袁绍的一大技能点就是“四世三公”,说的是他们家族四代人都曾经担任过“三公”的职务,简直就是牛叉到不行。
袁绍和袁术之间还有一个更大的区别,那就是袁绍为庶室所出而袁术为正室所出,当然袁术无论后世评鉴还是名望地位都比不过袁绍,可见庶出不一定就不如嫡出。不过话又说回来,袁术连自己的庶出兄弟袁绍都是从来看不起的,又怎么会允许“宦官后人”曹操每天拿着献帝诏书在自己头上吆五喝六!
拿到玉玺袁术再也忍不住了,果断举起反旗过了一把皇帝的瘾,却不想因着他的*统治,江淮一带经济倒退民不聊生,搞得曹操很是头疼。
最后方先生用不知听来的还是自己概括的做了总结陈词,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人若不除、天必除之!你们这些曹公的家属也不必担心了,袁术就是个跳梁小丑,曹公出手他会完蛋,曹公懒得出手虐他他自己也要完蛋。
熟知三国历史的小五不得不多说一句,方先生这句话在两年之后便成为了现实。
方先生本非好事之人也非多事之人,这些话其实是曹操临走前嘱咐他跟几位公子说的,为的就是培养他们的政治觉悟。曹昂眼见着就这么死了,他最中意的继承人也没有了,自然要在后面几个儿子里栽培提拔起来。
但很快地方先生有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曹丕和曹植听得入迷也就罢了,可没成想五娘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娃,竟然听得比那兄弟俩更是入神了三分。再想到这个女孩子出生在建安元年八月,方先生眯了眯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心中一阵儿清明——这个孩子,怕是来历不简单。
对比卞氏那边大家国事家事探讨得如火如荼,四娘曹华的母亲杜氏这边就冷清太多。四娘曹华这年不过也是两周岁的孩子,到了这个点儿早就打着瞌睡被奶母抱下去了,剩下杜氏对着丫头玉翠闲话家常。
虽然卞氏比杜氏早进门几年,但要真说起来大家不过都是侍妾,谁也不比谁高贵。何况杜氏家里是正经读书人,卞氏只是歌舞坊出身,她自认为自己读过的书比卞氏会唱的曲子还要多。可是现下卞氏儿女双全,在大郎曹昂死后,二郎曹丕的地位与往时相较更为不同,叫她怎么可能心理平衡得了。
心里这般想着,口中自然难免抱怨:“都说方先生素日是跟着司空出门行军的,怎么目光也跟那些拜高踩低之人一般短浅。卞氏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儿,他倒是好,每每过来都当成是大夫人一般恭敬待着,当真是把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玉翠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口,想着还是不要火上添油,毕竟二郎的生母卞氏地位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要奴婢说,杜娘您也别恼,夫人临走之前把这个家的账簿和库房钥匙都交付给了卞娘,自然是觉得……是觉得……她早入门一些,跟别人还是不同的,再说司空也没说什么别的,那就说明司空对这件事情亦是应了的。况且杜娘您想想,若是换了别人,什么郭娘杨娘的,管起家来哪里又及得上卞娘妥帖公允呢?”
想起郭氏杨氏那一脸刻薄的揽财样子,杜氏突然就觉得这丫头说得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这还罢了,我好歹是读书人家的闺女,管家这些事情真的撂给我我也不稀罕。我而今最看不惯卞娘的,倒也不是这些她长一寸我短一寸事情。”
玉翠正在铺床,听得这话又是笑了:“那杜娘您觉得是什么?”
“是她那个小闺女。”
“您是说五娘?”
“不过也是个小女孩罢了,现下怕是连话都说不溜呢,净是听卞氏那边的人说五娘聪慧清灵,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女公子。我就不明白了,吹这么大牛皮又有何用,女儿家还真能封侯拜将不成?”
玉翠知道杜氏脾气,你要不顺着她把这话说圆了,恐怕这一晚上估计都不得消停,便只得笑着应承:“杜娘说得是,卞娘这自幼没读过几本书的,见识学识怎能与您相提并论?您也早些安置吧,等明儿咱们再去打听方先生带来的消息也不迟。”
杜氏生气地一口气将灯盏吹灭:“知不知道的也没什么要紧,每每见到卞氏我就堵得慌,明儿且等等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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