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实录 作者:富建军
[VIP]第十八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三)
(四)与陈师傅的境况类似,老黄也几乎整夜没合眼。他睡不着觉可不是因为出现了两枚几乎完全相似的错金昆仑玉狃兽印章,恰恰相反,他是因为担心狃兽印章不在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附近的营地而着急上火。假如印章就在营地,他完全可以把这个情况向盗墓集团的幕后老板汇报,这就等于是把皮球踢到了上级的脚下,责任完全被推卸,能否夺取印章可不是自己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最令他不安的是:他不确定白云飞带走的确实就是那枚狃兽印章,虽说夜里向幕后者汇报的时候自己还有几分自信,但那个时候毕竟有点儿脱身心切,以为虚虚实实地汇报一番就能全身而退,现在看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后面的任务更棘手。
老黄是“寒冬恨夜长”,巴不得天早一点儿亮,自己好到青格勒图那里去打探白云飞的下落,看看这小子是否拿着狃兽印章就一去不回了,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几乎不太可能找到藏匿印章的神秘地点了,估计整个盗墓集团也要像寻找鲜卑王陵墓这样来寻找狃兽印章的下落了,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造物弄人。
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无神论者王充在他的千古名篇《论衡·订鬼篇》中写道:“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于疾病。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凡人不病则不畏惧。故得病寝妊,畏惧鬼至。畏惧则存想,存想则目虚见。”
在神情恍惚之间,老黄似乎真的“虚见”一群盗墓集团的成员驾车而来,砍刀板斧地向他劈斫,疼得他大呼小叫,慌不择路地跌入团伙成员寻仇的恐怖泥淖!
老黄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努力睁开眼睛,已然深陷泥淖不得脱身,即便真的是刀劈斧斫也不得不坦然面对了。不过与他设想的血腥场景大相径庭,他并没有被冷兵器肢解,而是姿势十分难看地瘫倒在床下!原来是虚惊一场,是自己在朦胧恍惚之际跌落床下了。警觉地四围扫视一番,天已经大亮了,一束明亮的阳光从侧顶透气孔斜射进来,整座帐篷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弟兄们早饭后都去陵墓附近扩大勘探范围去了,老黄这才扶着床沿爬起来,嘴里大胆地咒骂人妖魔鬼怪,一边揉着酸麻疼痛的手臂,一边盘算着如何向青格勒图打探狃兽印章的下落,步履蹒跚地走出帐篷向青格勒图的驻地帐篷走来。
此刻青格勒图已经吃过早饭,安排手下弟兄们继续昨天的延伸勘探,而他自己则依靠着叠好的行李翻看白云飞留下来的书籍。
“一般来说,历史上的科尔沁草原是指东起嫩江、伊敏河,北及蒙古高原东南部,包括大兴安岭中部山脉南北两侧,南至辽河、柳河、大凌河流域,西至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面积大约四十五到六十万平方公里,这片土地的基本特征是:地域辽阔,物产丰饶。科尔沁草原北部是蒙古草原南端和大兴安岭中部山地,这里林草丰盛,宜林宜猎,许多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幼年时期大都在这里度过;中部辽河平原和嫩江平原,地肥水美,地域平坦辽阔,宜农宜牧,许多游牧民族都是在这里从童年时期过渡到青年时期;南部紧邻辽西山地和燕山北麓,是游牧文化向农耕文化过度地带,更适宜农业经济的发展,许多游牧、渔猎民族在这里完成了经济发展的辉煌阶段,即半农半牧社会经济阶段。并由此而完成了一个游牧民族或渔猎民族的青壮年时期,为成功地走进中原做好了各方面前期准备工作。正是这些特征,使得这里成为许多民族发源、成长、壮大的社会舞台。”
青格勒图手不释卷地阅读着这篇介绍自己脚下草原的文章,他除了对蒙东这片神奇的草原保有最原始的爱恋以外,还真没有仔细找寻阅读过关于这里的介绍性文章,怪不得说白云飞是一个鲜卑历史地理文化专家,这家伙毕竟阅读过关于科尔沁草原历史与风貌的大量书籍,这种间接经验现在依然转变为实践能力了,可真不能小瞧读书的益处。
“科尔沁草原西南部的红山文化、中北部的富河文化、东部的昂昂溪文化,以及南部、中部平原上的夏家店文化都充分证实,昔日的科尔沁草原是人类繁衍生息的理想之地,这里曾孕育出了非常古老而又崭新的人类文明。1983年,辽西建平、凌源两县交界处的牛河梁大面积积石冢、祭坛、女神庙和女神像、玉质礼器等大规模考古发现,更进一步证明,早在五千多年以前红山文化时期,这里就出现了基本原始公社氏族部落制度,凌驾于公社之上的更高一层社会组织形式——早期的城邦制国家。以往我国典籍一直把中华文化史说成是五千年,但得到考古学证据支持的只能将中国文明史上溯到四千年前。而今,红山文化考古的进一步发现足以证实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因而红山文化被学界称为‘中华民族文明的曙光’。从牛河梁考古遗址发现的女神头像看,她的平额、高颧骨、塌鼻梁、短下额、面部圆扁等生理特征,明显带有生活在东北亚的原始蒙古利亚游牧民族的面部特征。这个古王国的出现是中原夏王朝以前的事情,有学者认为,红山文化的惟王为葬的习俗和猪首玉龙的发现,与中原商文化一脉相承,因此红山文化的创造者很可能就是迁徙内地并建立商王朝的祖先。这也说明,早在五千多年以前,辽河流域的科尔沁大地已经孕育出了高度的人类文明。兴安岭以北的渔猎民族,蒙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已经迁徙至科尔沁草原,并在草原的南端交汇、融合,并且接受了华北传入的农耕文化,形成了具有高度文明的牛河梁城邦制国家。原始的氏族制度正向奴隶制王朝过渡,由西辽河养育出的人类文明已经出现,并与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南北遥相呼应。在中华民族历史文明方面写出了重重的一笔,科尔沁草原托起了最早的人类文明曙光。”
“青总,这一大早晨的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老黄满脸堆笑地走进帐篷,顺手拿起摆放在架柜上面的一块奶豆腐咀嚼起来。
“老黄来了啊,快坐下吧!咋的,没吃早饭啊?”青格勒图把举着的书向下放了放,看着笑容可掬的老黄有点儿意外,“今天比较空闲一点,都是常规的工作,找本闲书打发一下时间。你咋来了呢?你昨天不是说打算今天和弟兄们一起去陵墓外围转转吗?”
“巴音诺敏王的陵墓都找到了,外围就算是有新发现也无非是一些小型陪葬坑而已,没啥大意思,不去跟着也罢。”老黄解释着,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问青格勒图:“青总,我这一大早晨的咋没看见云飞呢?他昨天晚上没回来啊?”
“哦,云飞啊,我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回查干浩特镇上休整一下,他都出来半个多月了。”青格勒图继续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黄聊天,“这会儿啊,我估计他也快回来了。”
“是吗?那咋还急着回家了呢?”老黄讪笑着,“和你我相比,云飞毕竟是个年轻人,你看,这才出来半个月就熬不住了,一定是想搂着卓云那个香软的身子睡觉了。”
青格勒图“啪”的一声把书合上,“老黄,你一大早上的不睡懒觉来串门,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有事儿就直说,别在那里风言风语地转圈子。你要是也想休假回去找个香软的女人睡觉,我给你假,三天都行啊,你看怎么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误会了。”老黄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你也不看看我都啥身子骨了,就算是女人光着身子钻到我的被窝里,我也装作不知道,保命要紧哪!”
看看青格勒图没什么反应,又打开书在看,老黄有点儿沉不住气,与其不尴不尬,不如索性说破,反正狃兽印章的底细自己很清楚,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眼前的嚣张与得意算得了什么。
老黄主意已定,他凑进青格勒图身边,在床脚坐下,“青总,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啊。”
“你说。”青格勒图把书放下,坐直了一下腰板,从枕头边摸出半盒香烟,自己叼上一支点燃,悠然地吐出一股灰白色烟雾,把剩下的半包烟和打火机甩给老黄。
老黄把香烟向青格勒图方向推了推,“我空肚子不吸烟,容易醉。我想问问,云飞这次回镇上,是不是把那枚狃兽印章也带走了?”
青格勒图的眉头稍微皱了皱,他吸一口烟,“你问这个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老黄“嘿嘿”一笑,“这咋说呢,说没有关系也对,但是说有关系也行。”
“是吗?那你可得说说看。”青格勒图对着老黄吹了一口烟气,直觉上产生了一丝警惕,老黄是条老甲鱼,他的身后可能站着张阳或其他什么人,自己和他过招可得当心点,在这个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在阴沟里翻船。
“要说没关系呢,是因为咱们都说好了,狃兽印章一发现,我就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现在咱们发现了狃兽印章,我不但第一时间和你一同冒着生命危险下墓找到印章,还把印章拱手交给了你,可以说这枚印章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老黄看着青格勒图,后者一言不发看着自己,于是他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你我约定好了的,假如狃兽印章落到你的手上,你会把你在蒙东集团拥有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送给我,我不知道你的这个承诺还能不能兑现,无论如何,狃兽印章已经在你的手里了,就算你不给我股份,我也拿你没办法。”
“原来就是催讨股份来了啊?”青格勒图表现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深吸一口烟,“我还以为你老黄亲临帐篷找我是有什么大事呢?不就是那点儿股份嘛,我青格勒图言出必行、说话算数!你老黄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等咱们事成之后回到查干浩特镇,我立马和你去办全部的股权转让手续,你看如何啊?”
老黄没想到青格勒图是这么一个态度,他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毕竟是说好了事成之后才办理股权转移,自己这么一上门打探消息,反倒被青格勒图误会是自己贪得无厌而想心急就吃热豆腐了。
“青总你别误会啊,股份什么的都不急,都是身外物,求不得。”老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手绢,擦了擦汗,“其实我是担心云飞这小子靠不住,按理说就算是把狃兽印章交给他带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啊,万一云飞知道了这枚狃兽印章在蒙东地区的重要价值,说不准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呢!现在是什么社会啊?——经济社会、金钱社会、利益社会!我是担心云飞这小子骗取了你的信任再干出点儿什么重利轻义的事来,那最后倒霉的可还是青总你自己啊!”
青格勒图盯着老黄看了一会儿,把老黄看得有点儿发毛,“我说老黄啊,你这个人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多大的长进,你拐弯抹角地谈天说地,其实还是担心我把狃兽印章交给云飞转移藏匿了对吧?你这个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典范,依我看啊,云飞不太可能让我失望,而你老黄可是很有可能成为那个见利忘义的人哦!”
青格勒图和老黄的心里都是若有所思,表面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阵马达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片刻就听见刹车声和轻快的脚步声在帐篷右侧响起,青格勒图刚站起身,白云飞就拉开帐篷门走了进来。
“大哥我回来了!”白云飞和青格勒图热情地握手,同时他也看见了从床脚尴尬站起来的老黄,于是大方地向老黄伸出手,“黄经理你好啊,难得在上午就见到你们在一起啊,讨论业务啊?”
老黄的脸上堆起笑容,“云飞回来啦?这次回家小憩还不错吧?刚才还和青总提起你呢,我们都羡慕你有个好女人啊!”
白云飞笑了笑,“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黄经理不也是有人牵挂吗?哈哈哈……”三个男人只有在谈论女人的时候才能保持如此一致的默契和快乐。青格勒图止住笑意,“云飞,狃兽印章给你的小情人欣赏过了?她有没有赞不绝口啊?”
白云飞没想到青格勒图会当着老黄的面和他谈及狃兽印章的事,不过他是个聪明人,马上猜到了此前在帐篷里青、黄二人一定在谈论狃兽印章的事情,看来老黄是知道了自己带狃兽印章返回查干浩特镇的事了,青格大哥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把话说明了,把事做到明面上。于是白云飞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用黑色口袋包裹的印章交给青格勒图。
“大哥,卓云看了狃兽印章还真是赞不绝口,还夸黄经理前期探墓得当,不然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一睹狃兽印章的风采呢!”青格勒图打开口袋,那枚错金昆仑玉狃兽印章就安静地躺在黑绒袋底,依旧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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