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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作者:蔺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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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头下面,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声音。

    外头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淡去,有人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沈絮拧干手巾,坐到床边,将临清从被子里抱出来。

    临清睡得昏沉,脸上尽是泪痕,这样热的天气,他哭的一身都是汗,小脸绯红,双眼肿着,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格外可怜。

    沈絮叹了一口气,轻轻替他擦脸。

    临清的眼泪,在沈絮心里画下一个又一个的疑惑,禁不住去猜,这眼泪背后到底是为了哪般。

    原先快乐的小公子不见了,换成了忧郁的可怜的小人儿。

    到底是什么夺走了他的快乐,又是什么让他变得这样忧郁。

    沈絮轻叹一声,心里涌上纷杂的情绪,如一团缠绕不清的丝线,不知缘所起,不知缘所终。

    那个隐藏其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又始终拖着朦胧的轻纱,叫人看不真切。

    “在哭什么,不能告诉我么?”

    “你不在这几日,我很寂寞,平素怕了你的凶悍,你走了却还不习惯了。”

    “也不来信报个平安,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捉走了。”

    “子骞说你见到了师傅,你想家了么?”

    “你去之前也哭,回来还是哭,到底怎么了,同我说说好么……”

    沈絮以拇指轻柔地抚摸临清肿起来的眼皮,眼里漫出温柔。

    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我只知道,你不在这几日——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当了一天的司机,开车开蠢了……我一点也不羡慕会开车的人了嘤嘤嘤……

    回来昏昏欲睡爬坑~

    谢谢妹纸的催更,本来想偷懒一天的……心虚溜走……

    ☆、第五十二章

    农忙时节,学堂放了假,田里热火朝天,小孩们也跟在大人后边帮忙,捡稻穗、剥稻谷,休息时凑在一起聊些闲话,话题总离不开王家姐弟。

    有人问,苏州城好看么,听说那里丝绸遍地,都要贱价卖的。

    有人问,小娃娃去赶考,考得上考不上,及时放榜,中举了不要忘记我们哟。

    有人压低声音,指着王家姑娘浆衣的背影,道倒也舍得,为了幼弟的前程,连自己都搭进去作陪了。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日日替夫子做饭洗衣,小公子不在的日子,就差住到家里去了。

    有人摇头道。我看不尽然,王姑娘从来就跟我们这帮下乡人不一样,跟夫子才是一路人,才女配才子,也算门当户对了。

    王婶道,那小公子怎么办,换作我,管她是什么才女,敢进我家门,我第一个拿菜刀把她哄出去。

    又有人插嘴,唉,我就说过男子同男子都是一时兴致,从来都是龙配凤,雌配雄,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过日子。

    那柳公子偏生和琴晚过得和睦,你又怎么说?

    早晚问题,你便看着吧。

    凡此种种,全一字不差落进临清的耳朵里。

    他垂下眼眸,不去听村人的议论,拿一根杆子拨着水,看那池鱼苗长得如何。

    琴晚道:“你别听他们胡说,乡下人就是这样,闲下来最爱乱嚼舌根。”

    “说不说都一样,我有眼睛,自己看得到。”

    琴晚挽了他的手,“临清,他要真敢负你,我便替你砍了他。”

    临清摇摇头,“他对我没有负与不负,他们这样的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琴晚着急地掰过他的脸,“你怎么能这么想,从苏州回来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往坏处想,一点生气也没了。”

    临清看着水里摇曳而过的游鱼,十分羡慕它们的自由。

    他没有变,只是看清了一些事情。

    你看,张澜对临沅,不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纨绔少爷眼中,从来没有真心换真心一说。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少爷没落了,便不是少爷了。存了不该有的幻想,到头来只徒惹自己伤心。

    才明白,这份真心,沈絮是可以不要的。

    要给的是自己,又哪来权利要求他一定收下呢。

    还回去吧,强留在自己身边,终是两败俱伤。

    琴晚絮絮道:“说些别的吧,那县令家的千金真是可恶,整日缠着玉郎不放,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你不在这几天,她隔三差五派人催你去府上教琴,见你不在,就要我去,哼,我才不搭理她——”

    “县衙还要教琴先生么?”

    “啊?”

    临清的目光望向远处,没有再说话。

    教琴的事不消一日便定下来了。

    次日便独自到镇里去,临走时,沈絮站在门口,想问又不敢问,巴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去教人弹琴,这段时间不回来住了。

    临清是这样说的。

    沈絮身倚扉门,长久地望着那已不见人的方向,感到有什么从心里慢慢消散,那空落落的一块儿却是怎么也填不满了。

    临清去苏州的日子,从最初的不习惯到后来盼着他回来,自己亦惊奇,不知何时临清对他而言已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没有人伴着说话,没有人共躺一室,夜里一盏幽火,冷清的陋室里,孤枕难眠。

    这样大的陆山村,只有临清是与他相熟的。

    王潸然同他再有诗词之通,也不是那个日日伴着他、骂他怨他却不离不弃的小公子。

    沈絮诧异于自己对临清的依赖,从前搂惯了美娇娘,享惯了富贵福气,他对谁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舍。

    这份不舍究竟是什么,那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然而这样一个少年却为何叫自己如此牵挂。

    他对一步一生姿的凝碧有过痴迷,对红袖添香的舒云有过欢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情愫都已模糊不可见,如今留在手边的,只有一个临清。

    能有一个人伴着,是莫大的福气。

    于是日盼夜盼,终于盼得那人回来了,然而还来不及告诉一声我想你了,那人却又收拾了行囊离开。

    来了又走的人儿,暖了又冷的屋子,欢欣了又寥落的心。

    才知道,伴在手边的,也是会失去的。

    才知道,人家愿意给,也会愿意不给的。

    才知道,自己终是怕寂寞的。

    沈絮想,他还会回来么。

    回来了,还会走么。

    临清到县衙时,神情是郁郁的。

    周勉问他,他只摇头。周勉便替他收拾了一间空屋,让他住下,白日教一个时辰的琴,剩下的辰光,发呆或是谱曲,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沈府的日子。

    刘婉婉心不定,往往学了一会儿,就毛躁起来,左右觉得琴弦与自己对着干,要拨这根偏勾了那根。

    临清道:“心要静,先要陶醉自己,才能陶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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