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似过了一层水,沉甸甸地仿佛将整个世界披在身上。
那瘦弱的少女被带进密室之后,刑玦眼中像是燃着哔哔啵啵的烈焰,翻滚吞噬着,要将天地吞没。
许亦涵低垂着头,手臂麻木一般被人架住,自然也少不了层层锁链。自手腕处如被折断,木然而突兀地下垂,极不合常理地全然与手臂脱节。
如瀑的长发掩去她大半张脸,只能隐隐看见那本就如雪一般白皙的脸,此刻已惨白得如同一张湿透的纸,透着丝丝冰寒的死气。小巧的秀鼻上一道凝固的血痕,在极度纯白的衬托下,如此醒目。
一滴一滴的汗水缓缓落下,像铁锤敲打着刑玦的心窝。
刑天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极度愤怒下像要吃人的表情,比之先前更胜百倍!
他双拳死死攥着,不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手背上青筋怒涨。顷刻之间,整个人身上腾起决然煞气。
“刑——天!”他自口中咬牙切齿吐出这两个字,嘴角渗出鲜血,双目圆睁,暴怒自瞳孔破冰而出,震得刑天向后一退,面色阴鸷。
但很快,刑天又笑了,他高傲地扬起下巴:“你输了,从十五年前踏出皇宫那一刻起。而现在,该是失败者享受惩罚的时候。”
他转身,抬手掐住许亦涵的下巴,将她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正对向刑玦——他的手指极用力,以至于刑玦清楚地看到那一片淤青,甚至连意识不清的许亦涵也疼地微微张开了眼。
刑天用看着猎物的眼神,细细凝视着许亦涵,他嘴角浮着满意的笑容,邪气凛然,毫不掩饰此刻内心的愉悦。
许亦涵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尝试了数次,才渐渐看清不远处的刑玦。她的目光瞬间被点燃,像突然吃了灵丹妙药,用浑身的力气撑开眼皮,确定看到了刑玦。
欣喜——悲伤——疼惜……
几种情绪在琉璃般的双眸中一一浮现,旋即便交织在一起。
他还活着……至少,还能再见他一面。
刑天颇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反应。想捉住刑天,只要有太后,便有九成胜算,至于许亦涵,他是亲自带人去的。看到他的那一瞬,仿佛明白了一切,未发一言,便以赴死的慷慨在一干亲兵中纵横杀戮数十人。直至带回京城,一路上无论如何折磨,她始终不肯发出一声惨叫或呻吟。不与他说话,不屑于多看他一眼。刑天甚至怀疑她是个哑巴。若非她每每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冷淡而执拗的杀意,他也会怀疑她是个瞎子。
刑玦满怀疼惜与歉意地望着许亦涵,尽管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此刻,他无论如何,也希望死的只有自己。
似乎看懂他的意思,许亦涵反倒笑了。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刑玦的怒火被吹拂着摇摆,深深地望着她。
两人不过几步之遥,却仿若相隔千里;虽相隔千里,却又似彼此偎依。至于刑天,仿佛谁都将他忘了。
刑天笑意凝固,脸色又沉下来,他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个痴情种。刑玦,朕满足了你最后的心愿,现在,也该你付出代价了。”
真气运转,充沛的内力调起,刑天,缓缓抬手,一层淡淡的蓝色在掌心流转,平静地积蓄着。
刑玦瞳孔一紧,便听他狞笑一声,随后一掌狠狠拍向许亦涵胸口!
强烈的振波轰然掀起狂风,卷得衣袂飘扬,青丝纷乱。
许亦涵被震得浑身向后一压,一口喷出大片浓血,身体每一处都在细细战栗颤抖,脑中轰然嗡鸣,周身真气乱窜——
“噗——!”又一口鲜血喷出,体内经脉寸寸断裂,无处可去的真气狂躁地在血脉肺腑中疯狂卷起飓风。如遭遇了一场凌迟,肌肉、血管、心肝脾肺肾,均被凌厉的细小刀片切剐,身体成为战场,无论何处的损伤与剧痛都由她承受。
刑玦口舌都被自己咬破,鲜血滴在锁骨处,一双眼,风暴四起,重新卷起疯狂。
他怎会看不出——
这一击令许亦涵武功尽失的同时,经脉寸断,从此就是一个废人。或许她还不会死,但此刻所受的伤,能令她往后时时刻刻,生不如死。
他越是愤怒心痛,刑天越是开心,他道:“折断手脚!”
“咔……咔……咔——”
……
许亦涵像个残破的提线木偶,浑身七零八落,有的地方只是堪堪接续着。她还有意识,只是却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
随着烧红的铁片在她肩头烙下——
许亦涵的头昂了一下,痛……像起伏越来越小的心电图,这感觉再她意识里激荡起的波浪也远远小于常人。意识渐渐缥缈,如灵魂出窍一般,在无尽的云海中漂浮,不知去往何处……同时也慢慢蒸发。衣衫化为灰烬,皮肤被烫开,鲜红的血肉堪堪露出,便已熟得焦黑,“滋滋”声和刺鼻的臭味在密室中弥漫。
“啊——!!”刑玦仰天长啸,一行血泪自眼角缓缓淌下。暴躁的气息打着旋在他双脚卷绕,尘埃如沸,凛冽的风徒然升腾,犹如火山喷发,将他整个人沐浴在刀锋般凌厉的飓风之中。暴走的真气,四溢的内力,堪比修罗的无尽煞气沛然翻滚——整个密室所有人均是脚下一摇,险些摔倒。
手持铁钳的狱卒狠狠一哆嗦,双膝发软,两股战战,几乎要跪在地上。
刑天反在风中大笑,附在许亦涵耳边,以内力相逼,声音甚至能清晰地传入刑玦耳中。他极温柔地说:“好好一个美人,毁了岂不可惜?啧……”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方才的烙印旁,目露惋惜之色,叹道,“刑玦无能,但朕却有怜香惜玉之情,你若愿留在宫中,朕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你性命。从此一生尊荣,心无烦忧,不必东躲西藏,隐居深山,可好?”
许亦涵未抬头,她恍恍惚惚,三魂七魄早有近半游离身外,耳边模糊的嗡嗡声,她只知不是刑玦。
良久,她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声无息,但刑玦和刑天都看懂了,那是一个字。
“滚!”
刑天也不意外,却有些恼怒,幽暗的眸子隐约跳动着不甘,他冷冷地扫了许亦涵一眼,旋即又褪去怒意,温柔笑道:“好,马上就滚。”
说话时,却将她残破的衣衫狠狠剥去。
碎布伴随着“嘶嘶”的衣帛撕裂声落地,少女玲珑姣好的身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尽收密室众人眼底。
肤如白雪,冰肌玉骨,双峰挺立,纤腰翘臀——
无暇的胴体美得令人窒息。
除刑玦之外,所有人双眼都看直了,几个狱卒和侍卫还不时吞咽着唾沫,压抑着内心的垂涎。
刑天瞳孔也是一缩,但一想到这是刑玦的女人,便兴致寡淡。
他勾起嘴角,最后看了刑玦一眼,背过手向外走去:“赏给你们,玩死弄出宫,随意找个乱葬岗丢了。”
几个狱卒和侍卫互相看了几眼,狂喜着跪地:“谢皇上!”
被凌厉飓风包裹的刑玦,衣衫猎猎,墨发散乱飞起,看不清他的脸。唯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蕴含着滔天震怒:“我刑玦,必将你——千!刀!万!剐!!!”
烈风骤然卷开,吹得几个狱卒跌在地上。
刑天后背一阵凉,他停下,回头凝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冷漠高傲,仿若居高临下,一字字道:“你没机会了。”
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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