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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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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不免在亲朋同僚之间传阅,好此道者争相抄录,于是天下皆知。

    此后几十甚至几百年,收藏字画的人们都在孜孜不倦的搜求《涤尘洗心录》上列出的作品,甚至有人以此为毕生目标。这本书的发现,给当时刚刚有点疲软的字画收藏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也堪称临仿业内具有历史意义的一件大事。

    这一切,江自修、王梓园自然知道。而圈在彤城王宅正在一心一意学画画的小丹青还什么也不知道。

    过完年丹青就该十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细瘦细瘦的。王宅决不苛待弟子,就是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成天像竹竿似的支着。小时候天真淘气之余那点惫懒狠厉的神色,经过两年严格系统的绘画基础学习,慢慢被一种沉静的书卷气所取代。可惜丹青这种有气质的样子保持不了太久。多数时候你以为他很有气质,其实他不过是在模仿纯尾师兄的木讷迂腐,或者瘦金师兄的故作潇洒,聊以取乐而已。

    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丹青很有点不以为然。像他这样的天才,何必从一笔一划开始?被王梓园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没收了笔墨纸砚,把他关在“如是轩”里整整半年,别的什么也不用干,只要他把三个高及屋顶的书架上所有的卷轴画册统统看一遍。

    丹青放下最后一张画,从“如是轩”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坐在槐树底下发呆。其他师兄弟们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师傅吩咐过了,大家都不要理他。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晚饭也没有去叫他,任他呆呆的坐到太阳落山,月亮东升。

    “喏,吃吧。”水墨走到丹青面前,递给他一个夹着肉的馒头。

    丹青慢慢把目光投向那个馒头:“姿态丰腴,体势凝重,具摇曳之美而无倾覆之危……”

    恰逢生宣经过,一掌拍醒丹青:“小子走火入魔了吧?这是肉夹馍,不是杨贵妃。”

    “多谢师兄,我要见师傅去了。”丹青跳起来往“如是轩”跑去。

    “他是多谢我打得好吗?”生宣拿过水墨手里的馒头咬一口,不解的问道。

    王梓园正在收拾被丹青铺得到处都是的各类卷轴画册。看见他进来,顺手抓起案上锦纹花石小笔架扔过去,叱道:“还不来帮忙!”

    丹青笑嘻嘻的一抄手,接住笔架放到案上,道:“师傅,这可是中秋节东家特地从京里捎给您的,摔坏了看您心疼。”东家指的是江自修。头半年江慎正式宣布退休,由儿子完全执掌江家大业。

    王梓园心里实在喜欢这个入室弟子,有时不免忘了维持形象,以致丹青有点不逊起来。也曾经板起脸教训一番,然而内心里偏偏又有几分舍不得这种不逊,于是往往色厉内荏,不了了之。今日从店里回来,看铺得满地满桌的范本,人却不见了,心知丹青必有收获。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这小子却等天黑透了才来,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丹青架起松木人字梯爬上去,王梓园在下边一本本一张张分门别类递给他,师徒俩一边收拾一边说话。

    “师傅当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师傅自然不用说,我总想我爹已经很好了,若是到了鸣玉山人那样的境界,可不知道还能高到哪里去,现在我懂了。”

    “哦?”

    丹青侧着头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表达:“造化万物,本身就千姿百态,变化无穷。而人心更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各人眼中的世界,化而为心中的世界,再化为笔下的世界,实在是无穷无尽,美不胜收。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有这种感觉:翻开一本画册,脑子里轰的一声,原来可以这么美,这么令人感动!心想这已是画中至境。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现别的人,别的作品,又开出了另外一片天地。我心里一时激动得发狂,一时又沮丧得想哭。”

    王梓园听到这,抬起头。丹青脸上显出一种交织着沉醉向往和迷茫惆怅的表情,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好几岁。

    王梓园缓缓道:“凡夫俗子看画,不过是欣赏这一幅的山水花草,美人楼阁,抑或是迷恋一人一家的笔墨韵致。殊不知绘画之所以引人入胜,乃是对世间之美的无限探寻。造化人心合二为一,生出多少妙丽风姿。”

    “对世间之美的无限探寻……”丹青重复着师傅这句话,眯着眼睛咂摸了一会儿。忽然挎着脸说:“可是师傅,古人讲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一个人的资质、精力都有限,别说推陈出新了,就是追上前人的水平都难上加难。我以前没有看过这些画册,自己胡乱涂鸦,倒也自得其乐。可是现在,总觉得不论我见到什么想到什么,早已有人替我画出来了,真的很郁闷啊。”

    “唔,受打击了。”王梓园心想,“哪里用得着推陈出新那么累。至于追上前人,以你的资质,绰绰有余了。”看丹青两条腿在人字梯两旁晃来晃去,两只胳膊支着下巴,一张脸皱巴巴的,心底深处泛起一阵凄凉:这个孩子,已经完全被点燃了追求艺术理想的热情,然而终有一日要被浇个透心凉。狠狠心开口道:“历朝历代,都不乏天纵奇才,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具数家之长,开一代新风。世上的事,没试过怎么知道?”

    过了正月,丹青正挥毫泼墨和工笔“十八描”缠斗不休的时候,从京城来了两个执事,到古雅斋取一批货,也把弟子们的近期习作挑一些带给东家去看,同时带走了五个人,是章草、熟宣、紫毫、焦叶和飞白。他们将到京城总号学习半年柜台上的事情,然后派到各地分号去做事。

    江家各地分号的伙计大部分都是本地招聘。像这样从学习字画的弟子中淘汰下来去柜台的,因为签了终身契约,又教养了几年,既懂行又忠心,往往能成为心腹干将,甚至升为掌柜、大执事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前途还是很可观的。只是毕竟是淘汰下来的,面子上未免难堪。何况这些孩子真心热爱书画,去了柜台,便不允许人前动笔,这番心思也只能割舍了。

    临别之日,十四个孩子十分不舍。毕竟朝夕相处几年,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离开的五人中飞白一向与丹青友善,到了分手的时候,泪汪汪的抱着丹青不松手。他年龄最小,生的清秀可爱,性子活泼率真,丹青早已把他当作弟弟看待。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心里很有些担忧,又不知从何说起。从袖子里掏出张一尺见方的画来,递给飞白:“为兄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留给你,以作来日之思吧。”

    飞白听得他文绉绉的故作老成,与平日大不相同,忍不住破涕为笑,接过来一看,画的却是两个人和一条狗,正是当日两人突发奇想,要训练阿黄逮鸟的情景,心中一阵感动。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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