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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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春梦了无痕。
如此完美,叫人忍不住要好好成全。没有成本又没有风险,不过是巫山一场暮雨朝云,何妨投身一试。
再说了——指尖掠过他的眉。好比带泥春笋,层层剥下来——竟是天姿国色……
可惜……
承安记得丹青宣布闭关前,已经打好招呼:也许有什么异样,叫自己不必吃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形。想起青檀纸上半尺春光,看看身边人一枕春色,忆及百年前叶仲卿宋思减二人那段苦情相思,心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照影、照月和君来并排站在廊子栏杆上,借着几从花木的掩护偷窥湖对面正在散步的两人。
丹青还是一身白袍,没戴发冠,满头青丝随意披散,赤着双足踩在湖岸镶嵌的鹅卵石上,意态悠然。承安穿了件水蓝色的家常衣服,头上一方深蓝士子巾,洒脱自在。二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眉目盼顾间,情意绵绵。
“看见了吧?”照影一抬下巴,冲另外两人说。
照月张着嘴瞪大眼睛:“美人啊美人……几月不见,脱胎换骨啊……走眼了走眼了。”又是赞叹又是遗憾,捶胸顿足。
“小心口水。”君来冷冷道,侧身作势让一让。照月横扫过去的一条腿正好落了空。
“看出来了吧?”照影又指指前方。
“看出什么?”君来愣愣的反问。
“啧啧,真般配。秀色可餐,可餐呀……”照月垂涎欲滴。
“咚咚”两声,照影跳起来给他俩一人一个爆栗。一个笨蛋,一个花痴,真是叫人羞与为伍。“你们俩听好了,我觉着殿下这次是动了真心了!”
嘎?照月和君来跟着跳下来,三人一字排开,在台阶上坐下。
“那又怎么样?”照君来比较晚熟,对此类事情不怎么开窍,白长一脸聪明相。
照月和照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时值非常,咱们已经箭在弦上,不宜分心。时候不对。”照影皱起眉头,“开始殿下还只是每天过来坐一坐,最近一段日子,夜夜留宿‘藏珠小筑’……懈怠了不少。”
照月沉默片刻,道:“人也不对。没想到……”最初需要接近丹青,是为了顺利的用上“乌青草”汁。没想到殿下玩出了兴致,有点乐在其中,沉溺而不自知的倾向了。
“人是不对。”君来沉声道。另两人都转脸看着他。
“殿下已经决定这个人不能留。既然如此,就不该招惹他。”一脸严肃。
打死蒋千里的意外之后,君来对于自己双手沾染鲜血的宿命认识得更加清楚,心似乎变硬了不少。但是——杀就杀,死就死,不要这样捉弄利用别人的感情。
这话果然十足照君来的风格。照月懒得向他解释情爱关系中欲望啊诱惑啊身不由己啊恩怨交缠啊这些复杂的问题,叹口气道:“唉,真的只是招惹一下倒好了。就怕……”就怕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动了真心又要把人杀死,为难自己又为难底下人。望望照影:“依你看……”
“殿下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当然,这是照以往的经验看。所以,照影又补一句:“我找机会问一问。”
“怎么问?”
“投石问路呗。”
“可别问出一肚子醋啊。”
照影踹照月一脚:“去死。”走了。
照月看君来似懂非懂的样子,踮起脚摸摸他脑袋:“老大出马,咱们等消息就好了,阿来你说是不是?”施施然走了。
走到拐角的亭子间,才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怒吼:“不要叫我阿来!”憋着笑,急走两步,躲到贺焱的院子里去了。
正如大家所理解的那样,好男色的风流王爷和身边的俊俏小厮必定要有点什么的。不过逸王殿下喜欢两情相悦,所以对木头木脑的照君来视而不见。说起来也是陈年旧事了,像赵承安这样的天才,阅历智慧的增长速度可比年龄的增长速度要快得多,很快领悟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至理名言,干脆利落的收手,专在外边拈花惹草。
跟在逸王身边的无不是明事理的孩子,看看情势不对,也就死了这条心。何况王府自上而下都是胸怀大志之辈,接触到的又多属能人异士,渐渐的也把那虚幻的欢爱看得淡了。得王爷信任,给机会历练,将来谋个好出身,不比以色侍人强多了?
承安从“藏珠小筑”回到前院书房,照影上前禀道:“殿下,印大人来了,等了半天,说是要向王爷当面辞行。”
冷哼一声,承安拂袖而起:“这个印宿怀,色心不死啊。”
“殿下见还是不见?”
咦?以照影玲珑剔透的性子,知道自己不耐烦应酬此人,早就找由头打发走了,怎么问个没完?放缓语气:“你觉得呢?”
“殿下心中自有定夺,只是——”照影小心翼翼的措辞,“听几位先生说,印大人家里来头不小。这次回京,必当大任……”
唔,原来是做代表进谏来了。照影说得在理,印老先生乃士林耆宿,名动朝野,当初元武帝曾不惜折节屈尊,三顾茅庐。老先生自己虽然没有出山,却积极鼓励儿孙投身仕途,为国效力。印宿怀的长兄印初怀已经官至尚书仆射,至于他自己,做了三年益郡太守调任京城,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可是,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还真叫人难以消受……
唉,即使贵为王爷,也有不得不出卖色相的时候啊……承安自嘲的苦笑。也罢,做戏便做全套吧。想到这,对照影道:“让我换身衣裳,叫君来过来一趟。请印大人‘三闲堂’相见。”
不一刻君来到了。承安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看起来就像真的在生病一样?”
“照月那里应该有这样的药吧。”
“等不及了,要马上见效。”
“有一种截脉手法,可以使人萎靡不振,气血虚浮……”
“行了,就是它!”
于是印宿怀万分荣幸的见识到了病中逸王人前未曾展示过的柔弱的一面。
天气已经转热,承安着了件月白绡纱中衣,松松的系着衣带,懒懒的倚在榻上。脸色苍白憔悴,却越发显得乌眉乌发,目如秋水。
印宿怀匆匆步入“三闲堂”,刚一抬眼,便再也挪不动脚,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忘了行礼。
“长思兄这就要走了么?”承安把目光从窗外的花园里收回来,声音低沉沙哑。印宿怀于是听出几分落寞,几分眷恋来,缭绕心头三年的某些朦胧暧昧的念头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又透彻。
不过,这一声问候到底把他惊醒了,弯腰施礼:“蜀中风物宜人,百姓淳朴,宿怀十分不舍。奈何皇命难违……一向多得殿下照应,心中感激,难以言表。”
“长思兄本是国之栋梁,此去定能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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