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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抚养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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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天实在很冷,张措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盆里的炭火也熄灭了,他冻得直哆嗦,但胜在身体强壮,他坚持不懈地想要接近我。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儿,没必要,他可以安心睡着。

    我是一头讲义气的狼,我只会在他清醒时光明正大咬断他的脖子,这也是人类教我的,君子不趁人之危。

    但张措直到嘴皮发白,面有菜色,他依旧想要摸到我。他很冷了,我也是,也许两个人靠在一起能彼此取暖?

    我思忖片刻,迟疑着向他爬去。

    那一瞬间,我从张措眼里看见了惊喜,比煤油灯光还要明亮,张措一动也不动,虔诚而安静地等候我走到他怀里。我低头犹豫了半晌,张措催促我:“小灰,出来吧。”

    我有名字,并且不叫小灰,愚蠢的人类。

    我刚想退回来,却冷不防被张措一伸胳膊捉住下腿。我挣扎着,爪子在他手背上拍出几条长长的血痕,我凶狠地嗷呜叫,到了张措耳里却不过蚊子哼哼,他的手铁钳似的,攫住我,从床底下拖出去。

    我的毛蹭满灰。我是墨狼族唯一一头皮毛呈银白的狼,我讨厌这身毛,它总是将我和我的族人区别开来。族里的长老说银白色的墨狼是不祥之兆。

    据说我出生那会儿,长老原本怂恿我的爹娘咬断我的脖子。

    但爹娘终究力排众议,将我留下来。他们经常背着我商量着什么,我知道他们想把我丢了,任由我自生自灭,就算我是族长的孩子。

    确切地说,我是墨狼族的灾星。

    所以我向往人间,但我还是不想和人类有一星半点的相似。

    张措终于如愿以偿把我捉出来,我要咬断这个男人的脖子,撕扯他的皮囊,吞咽他的血肉,将他剥皮拆骨,我挥舞前爪瞪着他,睚眦欲裂。张措却完全不在意我的挑衅,他的行为总是出乎意料令我无法解释。

    他亲了亲我满是灰尘的额头,嗓音温柔,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嘴里低声喃喃:“小灰,别闹了,我不该生你的气。”

    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我无法理解,张措已经重新铺好床单,他把我夹在胳肢窝间,出门到隔壁的土坯房——应该是厨房——用大铁锅烧了热水,然后倒进盆中,放了凉水进去,试试水温。

    我在旁边静静地注视他一系列的举动,直到张措把我丢进水中,水温正好。但我讨厌水,除非化成人形,我根本不愿意接触这种流动的玩意儿,我飞速伸爪扒住盆沿,水花溅了满身,张措踢掉鞋子,撸起裤管踩进来蹲下。

    他扯开我扒住盆沿的两只前爪,我只能将全身重量依托在他的手上,我颤巍巍地抖动着,张措笑弯了眼,用手舀了水泼到我头顶。我闭上眼,听见了张措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我明白了,他想帮我洗澡。

    也好,我也不想自己动弹。

    张措揉搓着我全身,然后将我翻个面,使我不得不腹部朝上,这实在很危险。爹以前告诉我,不要轻易将腹部露给别人,那样很容易整条命都被对方拿捏住。

    但张措没有做出我认为危险的事,他只是顺着我的下巴脖颈一直揉捏搓洗到小腹。当他还想往下时,我挣扎起来,水花溅上他的侧脸。张措说:“别动,小灰。”

    我还想躲避,他突然说:“你是公的啊,小灰。”

    我:“......”

    我彻底放弃了,张措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仿佛掌握了我的把柄,还好他没再做出多余的举动。张措将我浑身洗完,连毛根处也没放过,所以结束时已经深夜了。张措用他自己的衣服随意替我擦了擦。

    然后抱着我走回里屋,这一番折腾,我其实没多少睡意了。张措把我重新塞回被窝中,自己脱了上衣裤子挤进来,他的床实在不大。

    一人一狼也显得拥挤。

    我被迫挤在他的胸膛与冰冷的墙壁间,张措伸出一条胳膊把我往他怀里揽了揽,他低头亲吻我的额头,我们挤在一起,我听见了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一声接一声,结实有力。

    仿佛古老的催眠曲,我就枕着他的心跳睡着了。

    很多年后,我依然怀念这段贫苦岁月里与张措挤在一张破木床上的夜晚,那么安详而静谧,诱惑我卸下一身警惕,信任了一个人类。

    晨间天空还是阴霾的,我蹲在窗前凝视窗外,张措天没亮时就起床出门了。大约是所谓的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我在床上蹦跶了两转,实在没事做,跳下床打算出门晃悠,如果运气好能抓只兔子或者鹿什么的。

    我是一条狼,我想吃肉。

    雪还没化,积得厚厚的一层,一脚踏下去,整条腿都陷进雪中。我收回前肢,在门口徘徊,漫山遍野的雪,院坝门口架着冷清的篱墙。乌云层叠,投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我想了想,绕道钻进厨房。

    冷冷清清地,锅台炉灶上空无一物,一点能吃的也没有。我郁闷地扒拉柜子,看来张措家真正一贫如洗。我尝试着跳到案台上,奈何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前爪刚扑上台沿,爪下一滑,整个身子扑通摔进泥土地上的小水坑中。

    背上的毛全蹭湿了,我懊丧地翻身,扑腾两下终于翻转过来,四腿着地往外走。我想到了天花板横梁上挂着的腊肉。

    太高了,爬不上去。我绕着屋檐钻到后院,结果让我找着了一群圈养在栅栏中的鸭子和肥鸡。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伸出舌头舔舔上唇,作为一条狼,我相信自己对这些猎物的天生的威慑力。

    比如那群鸭子看见我飞快地四处逃窜,我退后几步助跑,猛一扑翻过栅栏,完美落地。我装出猎人的闲适逗弄我的猎物们,欣赏它们的惊慌失措,我张了张嘴,迈动前肢。

    我能听见飞速跃进时风吹过耳边的响动,我的毛也在空中飘舞,我瞄准了其中最肥的鸭子,它高昂脖颈嘎嘎拍动翅膀。我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听得懂鸭子的。

    我只是觉得嘎嘎声很烦,这令我相当烦躁,只想咬断它的咽喉。

    我本应是一只狼,有着矫健的身姿,迅捷的动作,将对手一击毙命的能力。然而我被一只愚蠢的、肥胖的、嘎嘎乱叫的丑鸭子扇飞了,我跌进雪坑中,吃了一大口雪,我甚至能闻见腥臭。

    然后鸭子们不逃了,它们好奇地朝我张望。

    我颤巍巍地站着身体,无比痛心于自己的饥饿与无力,寒冷像把刀子剖进血肉深处。我其实是条没用的狼,就像弱小的人类,墨狼族族长的孩子却一点法术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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