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回来,于是摸头干笑了一声,继续若无其事地招呼。
“那小少爷多大了?公子爷知道选多大的鞋子吗?”
灰发人闻言,似乎拿鞋子的那只手,还在空气中那么不可思议地轻颤了一下,却极其容易就被周围的人忽略。
“公子爷?”
“公子爷?”
直到对面的小贩耐不住沉默,又唤了他好几声,才见他回神。
那人这时才讪讪地放下手中的小鞋,没有抬头,却简简单单地答道。
“……五岁。”
“五岁?五岁的小少爷,这个大小正合适!”小商贩说着,把另一边略微大一点的小鞋,强塞到他的手中。
“公子爷要是买,就买这双,您刚才拿的那双太小了,小孩子长得快,过不了多久,就会挤脚的!”他一副行家人的语气,好心地叮嘱给他道。
谁知,那灰发人闻言却并没有领情,反而是拿起他自己刚才看的那双,握在手中,很久才答道。
“不了……”
“他比一般的孩子……要小……”
他付了钱,没再多话,转身便要走。
不料,下一刻,二人的视线,就在漫天流散的烟花之下,蓦然交汇。
他也同样看到,人群中的他,在看到自己的下一刻,忽然驻足,再也不向前走了。
被风吹起来的灰发后,一丝一缕,显现的,净是那个人覆在面上的银质面具,没有丝毫温暖。
色泽冰冷的面具之下,也同样透露出了那样一双让他熟悉的眼睛,让宁紫玉即使看一眼,都心疼。
宁紫玉从未一刻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幸福涕零,而又辛酸涕零。这五年来,多少回锲而不舍地苦苦追星,多少回一意孤行地任意妄为,又有多少回不可理喻地大开杀戒。他终于在这一天,等到了这个人。
“砰”的一声,天上又绽开了一朵溢彩缤纷的绚烂烟花,刚刚还处在高潮的盛放花火,如今,已慢慢地结束向了尾声。
天上,偶尔才有的一两点光亮,照尽了人世间的无常变换,却照不尽,自己心中这五年以来的仓皇无措。
仿佛,就连宁紫玉这样呢直直望过去的眼神,都能拈出他对他一片深情中的挚诚真意。
一大朵闭幕盛放的烟花之下,身旁有人忽然就唤回了宁紫玉的神智,让他下意识地禁不住就转了一下头。
“主子,东西找回来了。”领头的侍卫双手将佩袋奉上,却被宁紫玉毫不客气地怒瞪了他一眼。
“退下!”
然而,等到宁紫玉再次扭过头去的时候,刚刚街角落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如空。
宁紫玉心下一慌,忙四下张望向周围看去,却发现就连那叫卖小虎头鞋的地方,也是一片的空空如也,就像那个人……从不曾出现过似的!
不可能!他不可能看错的!
宁紫玉一震回神,他一转身,猛地就一巴掌抽在那前来禀告的侍卫脸上,将自己的怒气尽数发泄而出。
“滚!——”
他瞪大眼睛怒喊,再也不可忍受地拨开人群,忙奋不顾身地向街角那头冲去。
“主子!”
“主子!”
身后的人拦不住他,也追不上他。拥挤的人潮,也被他硬挤出一条条的道来。宁紫玉只有不断地挥舞着胳膊,使尽力气地向前奔跑着挤过。
“主子!主子!”
“主子小心!”
慢慢地,身后的声音远了,汹涌的人流也将他们挤散。
他一直在不顾一切地冲开人群,脑子里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一个人的名字。
邵夕!邵夕!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邵夕……等我……你等我!!
人潮中渐渐起了一阵骂声,不知是哪里来了一个疯子,拼命地挤开人潮向远处奔过去,令众人很是厌恶。
若是平日的宁紫玉,如何能够容忍有人这般大不敬于他,然而此时此刻,别人的看法,世俗所谓的体统,对于他来说早已不再重要,他只想再一次,真真切切握上那人的手而已。他想确定,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不知过去多久,宁紫玉在众人骂声之中,终于成功地挤开人群,来到卖虎头鞋的小商贩前。
“买你鞋的人呢!?”
“刚刚那个买你鞋的灰发人呢!?”宁紫玉几乎是用吼的,上前提起那小贩的衣领,便大声喊道。
“公……公子爷看错了,哪、哪里有什么灰发人……”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
“真、真、真的……”那小贩被吓得连牙关都在打颤。
“求公子,饶了我家相公吧……”他一旁的妻子上来,哭哭啼啼地求情道,“我家相公是个老实人,不会骗人的,他说没有,就一定是没有的……”
“求公子,饶了他吧!农妇也一直在这里,没见过什么灰发人的……”
宁紫玉一摇晃,差点站不稳。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灰发人……
也根本……就没有……什么银面具……
也更不会……有……什么……五岁的孩童……
闻言,宁紫玉轻轻一颤放开那小商贩,任由他摔落在地上却再不去管。
他站在在原地不知怔愣了多久之后,才颇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他脚步不稳地,推开一个又一个冲他迎面走来的人,眼帘低垂,辨不清方向。
他的脚步,仓促,凌乱,身体在左摇右摆之间,还会时不时地失衡一下,每一次都要险险跌倒。
也难怪……也难怪……宁紫玉闭上眼睛,忽然仰天轻笑起来。
他时常……时常……会出现幻觉的……
“你看!下次,就不要再帮别人骗人了!这一次,吓死我了!”
“好好好,娘子别生气,收了人家的银子了嘛,灰发的客人让我隐瞒,我也没有办法呀,下次一定不了……”
宁紫玉当然不会知道,在他走后很久,这小夫妻俩,才把当时的真实情况道出来。
而同一片月光下,在整条街的这一端与那一头,还是有两个人的身影,相背着彼此,各自沉吟。
他们之间,也终是,逐渐走远……
渐行,渐远。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凌晨,等到整条街上的欢宴彻底散去,宁紫玉才带人回到了映碧皇宫。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眉目之间,除了有种怅然若失的无以为继之外,还深深地压抑了另一种无计自伤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不仅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摆脱。
想必,宁紫玉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无计可施的挫败感。他从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其权威之天下,任意之横行,驭使天下臣民都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