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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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就在杜财神将木鸟封条打开,还未取出信的时候,张奉函突然叫住了他。
杜万全和了然一同抬头看向他。
虽然同属临渊阁,但常年一头扎在灵枢院里的奉函公同陈轻絮这个浪迹江湖的晚辈之间并不熟悉,没怎么见过,更谈不上了解,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升起一种结果可能会不那么尽如人意的预感。
张奉函面颊紧了紧,缓缓说道:“眼下长江以南,东海沿岸都在洋人手里,钟老将军亲自镇守前线,却也只是守着而已,不敢贸然行动,以他手头的兵力与战备,现在根本不足以过江,我听说洋人野蛮残忍,已经一把火烧了江南书院——这倒也没什么,书没了可以再印,可以再立新说,可倘若人也没了,那就没法救了。”
老灵枢说到这里,声音一时有些发颤:“‘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之地,眼下成了一团焦土,而我们国库空虚,紫流金又告急……四面漏风,临渊阁倘若袖手旁观,我们不如各自散了,回家带孩子,入什么道?立什么命?既然不能沉寂,木牌非得出世,我们虽然只是贩夫走卒之流,也不想所托非人,当今天下,朝中有雁王,塞外有顾帅。顾帅……不是我说,他早就与临渊阁打过交道,可是从未表达过半点亲近的意思,那位手握玄铁营,看不上、也无暇打理我们这点庞杂无序的资源,如果诸位再以这种……这种莫须有的缘由同雁王殿下错身而过,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他说得情真意切,竭尽全力想将杜万全拉到自己这边,连了然都微微动容。
可杜财神乃是一人精,哪有那么容易头脑发热,听完表面是热切激愤,嘴里却依然避重就轻:“其实雁王殿下从小与临渊阁交情匪浅,本就算是阁内人,就说京城被围困时的通讯网,难道不就是殿下调用临渊阁所建的吗?国难当头,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大家都绝无二话,有没有托付木牌这个仪式,其实区别也不大吧?”
“不是这个道理,杜公想岔了,”了然摇头道,“倘若没有这张木牌,遇事时临渊阁不过是举手之劳提供些小便利,有了这张木牌,才能让阁中人毁家纾难地全力以赴,那不一样。临渊阁沉寂两百年,全靠这张木牌牵连维系并召集,乱世中人人都想明哲保身,倘若没有临渊木牌,纵使你我,能动用的力量也不过就是跑腿送信之类——恐怕还没有大一点的江湖帮派有用。”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杜万全脸色微变。
财神爷与穷得跟狗作伴的奉函公不同,人家是真正的家大业大,光脚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穿鞋的不行。
如果说在座有谁最不希望临渊木牌重现人间,那无疑就是杜财神。
了然给他留了面子,点到为止,没有直白地戳透——临渊木牌可以调动临渊阁中最神秘的“道法堂”,阁内任何人不服木牌调配而叛逃者,道法堂都会将那人追杀至天涯海角,也就是说,没有木牌号令,杜财神或许只需要掏点零花钱意思意思,有了这块木牌,便是让他倾家荡产,他也得认。
了然将自己的佛珠挨个穿起来:“杜公请把陈家的木牌请出来吧。”
杜万全沉默了一会,动手掰开木鸟腹,最后一块木牌掉了下来,一落在桌上,就自动与其他木牌归拢到一起,补全了“渊”字。
陈轻絮那字迹潦草的海纹纸滚出来,了然动手抹开,见那字条上十分简短地写道:“陈家会全力以赴。”
张奉函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没了?”
了然无奈地笑了笑,陈轻絮有点寡言少语,平时口头上说话也就算了,落到纸笔上,她是万万没有耐性写长篇大论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天大的事到她手里也就是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既然陈姑娘这样说了,殿下所中的慢性毒应该不成问题。”了然转向杜万全,“那杜公的意思呢?”
临渊木牌分五块,任何一个人没有资格独自否决,此时已经是三对一,杜万全知道,不管自己同不同意,结局都已经是既定的了。
杜财神苦笑一声:“了然大师客气了——我听说雁王殿下最近在推行烽火票,届时倘若有用得着杜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张奉函婉转地劝道:“杜公,覆巢之下无完卵,真到天下动荡时,乱离人不及太平犬,万贯家财也无异于流沙飞水,可是这么个道理?”
被一帮穷鬼强行绑上贼船的杜万全依然很堵心,敷衍地拱手说了一句:“不错,奉函公高义。”
三个人匆匆吃了一顿各怀心事的便饭,酒水也没怎么动,便各自散了。
就在他们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长庚也回到了侯府。
葛晨正在书房里等着他,长庚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扰,便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回手带上门——侯府空旷人少,一帮老仆有聋的、有腿脚不便的,也不知是伺候主人还是在主人家养老,时常叫人使唤叫不来人,端茶倒水有时候都要自己动手,但也有方便的地方,比方说不用老防着隔墙有耳。
葛晨一见长庚便站起来了,天生的娃娃脸上有些紧张。
长庚却十分淡定坦然,冲他摆摆手:“截下来了?”
葛晨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张海纹纸。
“我按你说的,借修复禁空网之便,偷偷把那木鸟截下来了,里面的字条换过了,封条保证修复得天衣无缝,”葛晨抿抿嘴,说道,“年关时小曹去北边找陈姑娘,亲眼见她收放过木鸟,之后偷偷捉来,用模子将里面的封条暗锁拓了下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大哥,为什么我们要截陈姑娘的木鸟,她字条上写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长庚一时没回答,把那皱巴巴的字条展开看了。
上面的字迹与了然他们收到的那一份别无二致,唯有内容不同。
这一张字条上写道:“陈某才疏学浅,多年寻访未能找到乌尔骨解法,有负重托,临渊木牌之事,还望诸君慎之。”
长庚看完以后没什么触动,不怎么意外地想道:“果然。”
以他多年来对临渊阁的了解,最后做主的不是三人就是五人,五个人的可能性大,临渊阁中有许多独到且极其精巧的火机钢甲,因此必有灵枢院的人,当年给顾昀医治耳目的陈家人是以临渊阁名义出手的,顾昀不可能会无条件信任他们,中间必有老侯爷旧部牵线,因此肯定还有代表军方的,了然和尚一直充当四方联络的角色,可能也算一个,代表护国寺,那么其余两个很可能一方掌控着“财”,另一方就是太原府陈家。
五个人里,只有了然和灵枢院他把握大一些,其他三方都悬而未决。
世上除了长庚自己,只有陈姑娘最了解乌尔骨的可怕之处,她向来对事不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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