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 作者:司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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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短些,提起宝钗的时候,也忍不住的长吁短叹。倒是宝钗的奶娘张嬷嬷一向体弱多病不管事的,此时却挺身而出一力张罗,日日守在宝钗床头,有的时候喂她吃安神药,有的时候用帕子替她拭泪,反比薛姨妈更尽心尽力些。
终于有一天,趁着宝钗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张嬷嬷冷不丁问道:“你还想迷糊多久?”
宝钗一惊,下意识望向张嬷嬷,见张嬷嬷板着一张脸说:“你病了这半个月,外头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张罗。刘姥姥和香菱她们听说你病了,都急的什么似的,香菱就要不顾一切来看你,被刘姥姥和我拦住了。还有你师父和姚先生她们,也隔三差五的问上一回。你若再不好时,只怕她们都要急了,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是我能遮住的了。”
宝钗心里头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张嬷嬷这般说,别的事情犹可,突然想起香菱之事是瞒着张嬷嬷的,她如何得知?若是她知道香菱下落,会不会薛姨妈和薛蟠等人也知道了?想到此处,当下吓得不轻,一下子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望着张嬷嬷,满脸惊疑不定。
张嬷嬷轻轻笑了起来:“傻孩子,我这些年虽然不怎么管事,却也不是聋的瞎的。你向来是个懂规矩的孩子,从不孤身出门,去绸缎庄的时候必定带上我。虽然你手底下的人刻意打马虎眼,不想我见到香菱,但我毕竟不是个傻的,这么多回了,难道这点蹊跷看不出来?自家小心留意上几回,一来二去的也就明白了。”
宝钗暗自懊悔百密一疏,却听得张嬷嬷又说道:“你也不必懊悔。你虽是个滴水不露的,但毕竟也只有一双手,难道就能面面俱到不成?你放心,香菱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外人知道。我虽没什么本事,这点道理还是晓得的。”
宝钗望着张嬷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因母亲薛姨妈不待见张嬷嬷的缘故,宝钗和自家奶娘的关系并不能算很亲,只是称得上礼数周全而已。前番几次出门跟香菱见面,为了不失大家小姐的体统,也为了不叫薛姨妈和薛蟠等人起疑心,宝钗一直带着张嬷嬷同去,只是每每到了关键时候,命莺儿娘等人将她支开而已。
因而宝钗万万想不到,张嬷嬷明明发觉自己故弄玄虚,却为了顾全大局一直装傻,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处境。要知道此时在薛姨妈心中,香菱的去向仍然成谜。薛蟠近日来忙着寻访美人纳之为妾,看来看去总不如香菱可口可心,说起来每每感叹抱怨。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薛姨妈知道张嬷嬷知情不报,她焉能讨得了好去?她可不是莺儿一家、陈义一家这等在薛家做了几辈子、颇有几分体面的老家人。
“妈妈,我……”宝钗哽咽难言,如是叫着自家的奶娘。
“只是若你总这般模样,她定然要来看你,别人劝也劝不住,岂不是前功尽弃?”张嬷嬷轻声劝道,随手端过一碗燕窝粥来,“来,喝口粥,如今你可不能病倒。几十口子人都仰仗着你呢。你若倒了,我们怎么办呢?”
这话里固然有些夸大的意味,但仔细想想看,也是颇有道理。张嬷嬷原本就被薛姨妈所忌惮,此番好寻这个由头发作她自不必说,就是莺儿、陈义两家,虽在薛家有些体面,但若这个事情被揪出来,薛姨妈身为当家主母,薛家后宅的掌舵人,事后清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刘姥姥一家只怕会被重新赶回乡下,孙嬷嬷和姚先生怕也讨不了好,以他们金陵四大家族这种人家迁怒的本事,只怕会连带着问个什么罪名也说不定。香菱呢,香菱就更惨了,薛蟠岂能轻易放过她去,少不得仍然如上辈子一样收了屋里人,由着被他那个厉害老婆夏金桂作践死。
是的。上辈子。接连做了半个月的梦,宝钗终于记起来她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那时候,因贾宝玉把黛玉作的海棠诗题在扇子上,到处招摇的缘故,北静王水溶就对黛玉起了仰慕之心。趁着贾家失势,求娶林黛玉为妾。贾家眼看着能用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换取一门好姻亲,又有什么不肯的,就罔顾宝黛二人已有婚约的事实,背着贾宝玉应承了这门亲事。
因贾母房中有个叫傻大姐的丫鬟,走漏了风声教黛玉提前得知,黛玉走投无路之下,泪尽而亡,质本洁来还洁去,临终前将雪雁、紫鹃、藕官等大观园女儿托付给宝钗照看。
可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数岂能遂人愿?不久后薛家因薛蟠和平安州反贼有染,吃了官司,命悬一线。宝钗自身难保,被薛姨妈当做筹码,送到贾家给宝玉冲喜,借此换得自家宝贝儿子薛蟠的平安。
其后宝钗和宝玉名为夫妻,相敬如宾,有名无实。有诗为证:“锦衣公子茁兰芽,红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同室榻,梦魂多个帐儿纱。”(清代富察明义《题红楼梦》)
做了贾府名义上的宝二奶奶,宝钗却仍然没能完成黛玉临终之前的托付:贾家不久后被抄家,不但雪雁、紫鹃、藕官,就连袭人这个被王夫人亲口许诺过的妾室,都留不住,卖的卖,送的送,各自去了。
饥寒交迫之时,宝钗曾孤身回薛家求援,被夏金桂变着法子作践。薛姨妈和薛蟠彼时是早被夏金桂收伏了的,装聋作哑,不置一言。一个寒冷的雪夜,宝钗偶然听见夏金桂撺掇着薛姨妈,要把自己一顶小轿塞到贾雨村府上去做填房,而薛姨妈和薛蟠竟然为能和当朝红人攀亲带故喜不自胜,当下心若死灰,厌倦了这种明明不喜欢男人、却被人送来送去的命运,于是连夜出逃,最终饥寒交迫,昏死在雪地上。
“是啊。几十口子人都仰仗着你呢。我可不能倒。”宝钗喃喃说道,仿佛在哭,又仿佛在笑。
“唉。”张嬷嬷叹了口气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总闷在心里头,岂不难受。发散出来,就好了。”
就这样,宝钗伏在张嬷嬷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擦干了眼泪后,她开始唤人进来,梳洗更衣。
总有些人视她如草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可惜无论她多么爱他们,多么尽心竭力为他们谋划,都换不来一点回应,一点真心;总有些人视她如知己,彼此之间才学相若,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到对方待己的与众不同,只可惜无论她们多么灵魂契合,她多想和她长相厮守,都因为同为女子的身份,注定不能被世俗接受。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些人,她们真心关心着她,信任着她,她至少应该振作起来,试图为她们谋划一点东西。
死过一次的人,更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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