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作者:寒江.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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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猎场里四下里收拢溃兵。还有两千人忙着搭建营地,埋锅造饭,收走降卒兵器衣甲,一排排赶到中心看守起来。没有人敢和这些曾经的同袍、如今的敌人,多说一个无关的字眼。
收降的人越多,凌玉城就越是沉默。
这些降卒……这些惶惶然、茫茫然扑倒在黑旗下的,曾经,都是他的兵。
都是他一手一脚,亲身带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立了功给他们重赏,犯了军纪用军棍敲用皮鞭抽,省吃俭用走私打劫给他们发饷,呕心沥血练出来的兵。
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敢往上冲,刀枪架颈也不投降的兵!
赵胜赵胜,你怎么敢把我的人——
糟蹋成这个样子!
“大人……”耳边马蹄得得,贺留驱马靠近,在他右后方一起俯首下望。衣甲散乱仓皇奔逃的溃兵中,逐渐出现了纵马追杀的虎贲卫、雄武卫游骑,不断有人惨叫着被砍倒,也不断有人抱头蹲地向追兵投降,有时候被饶过,有时候,得到的不过是马背上劈下的冰冷刀光。
“大人,我们要不要下去拦截追兵?”那些徒步奔逃的、那些惨叫着倒下的、那些徒劳地试图反抗的……有多少是他们曾经的同袍!
可以救的……只要拦住追兵,只要把那些溃退的士卒,先一步圈入自己的范围!
“让他们去。”
“……大人?”
“让他们去!”
斩钉截铁的回答已然近似于叱喝,贺留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纵然满腹不甘不愿,也只能领命躬身退下。临走前余光向上一瞥,却见凌玉城微微仰头看向天空,唇角边一缕细细的鲜血蜿蜒而下。
那些是敌人……在逃亡,在抵抗,在投降的,都是敌人,反而下面肆意砍杀的追兵是他们如今的友军!
所以,不可以。
他们可以趁势做一些小小的反击,却不能因为争抢俘虏,对鏖战两月的友军主动出手。
不可以,因为他自己斩不断的一点牵挂,将整个战场已经大胜的局势再搅成一团浑水……
他背后,有玄甲卫八千子弟,有治下一府十五县的青州子民,有存亡生死未定的剑门关一万守军数万百姓……
有战场上,扑倒在黑旗下,把生命和未来都交到他手里的当年下属,今日降卒。
对于不愿意托庇于黑旗之下的人,他们能做的,只是在高处冷眼看着他们投降,或者,屈辱或是尊严地死去。
这一役,入侵北凉的大虞十万兵马,战死三万,余者悉数被俘。玄甲卫收降士卒一万三千人,是自身投入战场兵力的二倍。击溃大虞本阵,随后赶来的虎贲卫和雄武卫主力虽然气恨,但是面对凌玉城奇袭剑门关,截断大虞军队退路的战绩,也只能默默低头退避。
中秋节前一天,凌玉城披一身风尘,带着远道归来的将士出现在京城。
“上次是朕带你进京,这次倒是在这里接你了。”
京师外,凌玉城甩镫离鞍,整衣下拜,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就被元绍含笑挽起。
“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天。”凌玉城顺着势起身,抬头回视元绍神光熠熠的双眸,低声回答。去年八月十三,御驾还都,他被元绍携着同乘御辇,初次踏入这座巍峨的都城。不过一年时间,星移斗转,他已经袭取故国城关得胜归来,以凯旋将军的身份被主君迎入。
果然见元绍眼底的笑意略微加深了些,向他轻轻点头,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也记着这个日子”。转过身,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把长剑,亲手给他挂在腰间,一边信手理着剑上的丝绦一边低笑:
“那,既然剑门关拿下来了,这个就还给你。下次可不要动不动就把剑丢给朕了……”
“臣怎么敢?”
两人相视一笑,元绍便让凌玉城在他身边并肩站了,等虎贲将军纳木隆、雄武将军夷离术上来行礼。这次大胜非同小可,不但吃下了大虞十万兵马,更兼斩关夺城,骁武将军步习之亲身坐镇剑门关,也派了副将过来,在元绍面前挨次下拜,恭呈斩首俘获名录和夺取辎重的清单。更有赵胜以下,一干被俘将卒的代表绳索镣铐,满面血污泥灰,被押着战战兢兢在君前叩首,算是完成这一场凯旋而归、献俘阙下的礼数。
整个过程,凌玉城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容色庄肃,既无戚容也无笑意。直到仪注行完,元绍携着他并坐御辇,大驾沿着黄土垫道、净水洒街的御路向宫城进发,凌玉城才在御驾穿过城门洞、阳光直射而下的一瞬间闭了闭眼。
御道两侧,京畿百姓扶老携幼,拜伏道旁,欢呼声直上云霄。
自凌玉城在北疆大营扶摇直上,几年来,北凉上下,就没有从他手里讨得好去——轻则丢盔弃甲,重则损兵折将,像骁武将军那样,能从他面前稳稳当当全身而退,已经是极出色的了。今年居然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更拿下了剑门雄关,怎不让百姓欢喜若狂?
“你的伤好了么?”城池房屋也为之摇撼的欢呼中,元绍在辇上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凌玉城胸口,低声询问。
“已经痊愈了。……多谢陛下。”
“怎么,当时真伤得不轻?”元绍眉头微挑,声音立刻郑重了些。开始看奏报说得火烧火燎,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第二封却是凌玉城亲笔,兼且请命出战,他就没放在心上,只道就算有些擦碰也是小事。现在听凌玉城的口气,竟是当真遭了番凶险,回想起来不由担心,目光灼灼,只在凌玉城胸口打转,唯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把他衣衫扒开看看伤势。
“也还好。肺腑有些震荡,军医说,肋骨可能也有骨裂,养了这些天,都已经痊愈了。”凌玉城手一缩,避开元绍伸过来抓他腕脉的右手,尽量云淡风轻地接着说下去,“……就是当时挨了一下子,打得闭过气去,晕了一时半刻而已。”
“可是你——”你的下属报告说你足足昏迷了一天!
“总也要让他们急一急、慌一慌,人心齐了,才好出兵。”凌玉城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回答,“臣就顺便睡了一觉……后来瞒过他们传信实在麻烦,就略过这一茬不提了,并不敢有意欺瞒陛下。”
要不是端坐御辇供万民朝拜观瞻,身为皇帝怎样也要端足架子,元绍几乎当场喷笑出来。
大驾沿天街缓缓而行,待两人在昭明殿受完贺退朝,玄甲卫上下早就抄小道从西华门入了宫禁。回到寝宫,凌玉城回了元绍一声,忙忙就要往谨身堂去,元绍左右无事,顺脚也就跟上。一踏进去,谨身堂早就不是那副空空荡荡,连张纸片都不见的样子,二三十人进进出出,忙着搬书本、垒籍册,看见元绍过来,无不放下手头东西拜伏一地。
元绍点头命起,径自到正堂坐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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