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同容宝金道了别,只说他们在这此处有什么不便,便书信一封叫人送到军营来,届时自有人来接应。
唯一不足之处便在于, 他们所投身的小镇乃隶属于夏丘国范围之内,因而皇甫司文行动起来也诸多不便,且再三叮嘱他们万不可泄露自己乃大庆人的身份,现如今两国交战在即,民间不稳人心惶惶,若在如此敏感的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恐无法全身而退。
因着皇甫司文此人既身为赫赫有名战场上立功无数的大将军,身上总不自觉的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就连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听起来好像也要严肃的多。达礼便颇是忧心忡忡地,向着容宝金道:
“小姐,我且好好劝过您了吧,此番如此危险的时候便不该来这劳什子夏丘国,气候干燥害的您脸上冒了些小痘痘不说,还莫名其妙地但上了性命攸关的祸事,你且说,这便是您想要的,四处瞧瞧?”
容宝金也晓得这丫头嘴虽平日里碎了些,但那些碎碎念透藏着的真情实意也动人,但也懒地同她争辩,只幽幽地品了品方才店小二放置在桌上的茶水,道:
“谁说出来游览便一定要趁着五湖四海天下太平的时候?要我说那才真正算的上无聊,若人人都看的是一样东西,那纵使它再珍贵,也未免失了新意,现如今两国交战在即,双方也定有另外一番新局面,我们正好身处两国交界地带,正好两边都能走走看看,岂不乐哉?”
诡辩!当真诡辩!达礼气呼呼:“您啊,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呢,这般糟蹋自个儿。”
容宝金却抿嘴回味了一下,复而又道:
“这茶味道怎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尝过似得,老三,你来试试。”
容七得了召唤也听话,当即端着那杯茶凑到鼻尖,初初闻到这股味道时容七便目露疑惑似有灵光闪过,等彷如嘴里一尝,这才如梦初醒,这分明便是那时温如沁最为喜爱的,味道有些奇特的茶。
当时只知这茶产自北鹤,却不想如今在夏丘的一处小客栈中尝到,容宝金觉得奇妙,叫了小二哥来多嘴问了一句,对方也颇是得意地答:
“如何?我家这茶同那北鹤赫赫有名的竹尖儿味道是不是无异?”
以他所言,既是‘无异’,那便说明这并非真正的竹尖儿,而是相似度极高的赝品,再一想,答案也呼之欲出。
且说这夏丘国地形多以山为主,靠黄土谋生,因而是周遭数国中数一数二的产茶大国,既是产茶大国,那想要种出类似北鹤竹尖儿的茶来也并非难事。
果然,小二哥又说了:
“放眼整个中原大陆,还没有我夏丘国种不来的茶叶,这竹尖儿虽非真正的竹尖儿,可这味道却以假乱真,就是来了个个别行家啊,恐怕也品不出什么不同来。”
语毕,一声叹息。“非也非也,你这伪竹尖儿虽与真正的竹尖儿在味道上有九成九相似,但终究还是赝品,败在了最为关键的一步上头。”
那小二哥不甘:“哦看不出来姑娘还是个行家不成?那您且说说,我店中的竹尖儿,究竟是败在了哪一步呢?”
容七趁此机会又喝了一口,随即失望地摇了摇头:“却败在了余下的那一成里,便是其中那股极具辨别性的腥苦味。
初初尝这味道时,品尝者定皱了嘴鼻大呼不适,可若再品几口,抵过那刺人的腥甜之后,这时原来那些积攒的苦味却犹如加了什么神奇作料般,在舌蕾间巨变,生出一股犹如山间嫩叶清芽儿尖上那滴朝露般甜美之位。
此为其为何得了这‘竹尖儿’一名的原因,也是其区别于你这店中伪竹尖儿的关键所在,你们只学得了这点皮毛,得了这开头的苦味,可我这都品了好几口了,却没有一点那竹尖儿味道窜出来,小二哥你且说,你这算不算败了呢?”
何曾想,容七也有这般伶牙俐齿思维清晰而强有力地表达的时候,这么一番说下来,瞬间躁红了那小二哥的脸,有些抬不起头来:
“想不到姑娘竟是行家,竟晓得这北鹤鲜竹尖儿,真是失敬失敬。”
容七哈哈笑了两声,拂拂手便让他退下了。
容宝金可谓对她刮目相看:“想不到我容家一向好吃懒做的容老三竟也是个暗地里博览群书的主儿,当真学识渊博呢。”
容七晓得她在打趣于她,方解释道:
“ 二姐你可别再挤兑我了,你明知七七腹中空空,只不过曾听人说过着北鹤茗茶的事儿,因着那人爱它的紧,七七也有幸品过一两口,这才依葫芦画瓢,卖了买瓜呢。”
这人自然便是温如沁了,想起她,容七不免分神地想她如今一边做着温如沁,一边又做着另一个温如沁,也不知近况如何,现如今皇甫靖大战在即她可知晓?
容宝金也猜出她话里这人是谁,淡淡地挑了挑眉也不再说话,因着他们这一行需要耽搁个好几日四处游览,索性便就在这客栈住下了。
客栈里的东西虽好,但也承载了店家些许精明,总比不得自己花了钱买来的东西安心,既然她们打算常住下来,那便得花钱购置些日常用品,好好规划一下。
达礼与吉祥两人这一路上都很积极,不时便将消息打探了回来,说这城镇每三日能赶上一次市集,届时人声鼎沸定热闹的很,虽没有京城那般五光十色,若要购置些日常用品也是鼎够了。
恰好,明日便是赶集日,她们长途跋涉许久正好能趁此机会好好修整一番,明日上了市集再作打算。
两位丫鬟为主子铺好了床铺也各自安好,回房睡觉了。她们共开了四间房,两位主子各一间,两个丫鬟共享一间,而余下的江衡等人便要辛苦些,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间房里,蒸饺子似得。
夜已深,折腾了这么好几天,众人也乏得很,皆沉沉睡去,堕入梦乡。
容七倒也很想睡下,可一闭眼,这么些天她刻意回避着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便涌了上来,将她睡意扰地全无,自然睡不着,既是睡不着,索性搬来了小板凳坐在床边,细细看着院子里黑漆漆的夜。
不知是她眼花还是如何,只瞧见一抹白衣一闪而过,容七睁大眼还揉了揉,却什么都没看见,依照以往的经验看来,的确是有什么人一闪而过了,她的眼也没有这么花,且那白衣看起来,莫名地就让她想到了温如沁。
说不定真是她呢,反正这人向来也来无影去无踪的,天地之宽她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何遑这夏丘之地还存了个皇甫靖呢。
容七这样坐到半夜,睡意没等来,却猝不及防地等来了一场夜雨。
来地匆匆忙忙,下地淅淅沥沥。
容七赶紧合上窗户未免雨水飘了进来,这般无趣地又躺回了床上,也不知耽搁到了几时才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