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隔着雨幕连连,都能感觉到她眼中的淡漠,可又不只是淡漠,皇甫靖仍选择了移开目光。
可他仍走了过去,虽有些缓慢,一点点接近那个与梦中温婉雅淡的如沁有张一模一样的脸,可除此之外无半点相似的人,他终于还是走近了,四目相接,皇甫靖悻悻:
“如沁……多谢你为我们送来的鱼。”
皇甫靖虽愚笨,但也不傻,平日里一条也见不到的鱼,这会儿打包似的涌进来,且“如沁”也来了,他再笨,也能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谢。” 他的声音依旧阴冷,让皇甫靖无法习惯。
想来也是,从他记事起便对着这张脸,对着那个温和善良有礼的如沁,这早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可如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皇甫靖会不习惯自然是应当的。
可不习惯不代表躲避,皇甫靖显然也做好了将此事好好梳理一番的决定,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有些话 小心————”
却看他话说到一半,脸色突变,蓦然朝温如沁的身后伸去,这时那条小黑蛇也恰好探出头来,张牙舞爪的吐着红信子,欲朝着温如沁那雪白的脖颈咬去。
皇甫靖手扑了空,那一瞬间的心悸让他震颤不已,他慌了神,忙去确认,却看温如沁轻松捏着那条小黑蛇的脑袋,将其提在半空中,神色无异,与皇甫靖正好相反。
皇甫靖又是讪讪一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那之后,他又不知说些什么,如沁就在身边,可这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如沁,状似不经意的偷看一眼,往往就会被那脸上淡漠与狠绝所折服。
都说那一卵同胎的双生子往往模样虽相似,但性情就大有不同,若要极端些,往往算得上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而温如沁兄妹二人,便是占了这极端的一大部分。
皇甫静九岁随同他爹打猎时误入深山,误踩了农夫捕鼠的铁夹,正是流血不止,身心疲惫,误导误撞的倒在了一间深山小屋门前,正巧,这房间的主子便是如沁。
房间的主角是个双腿有疾的人,说话小小声的,但极其有礼,温和淡漠,如画中佳公子,他虽双腿有疾可其他地方却异常灵活,将皇甫靖给照顾的好好的。
在此期间,孤苦无依的皇甫靖也同他做了心理上的伴友,皇甫靖在他家中住了有十日,他爹才找到了他,问他:何以如此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找来?
想来是天地福泽,命不该绝,皇甫靖也高兴,只将如沁视作救他一命的贵人,吵着闹着非要带人回府作伴,彼时皇甫靖只是个想要什么就直接要的人,平日里也被皇甫家金贵的娇宠着,正是带了些跋扈的年纪。
皇甫司文做不来这强取豪夺的事儿,便亲自去求问了那自家独子神魂颠倒的好友,问他愿不愿意同他们回府,少年只说要考虑半日,待期满后,镇重其事地点了头,皇甫靖堪称欢欣雀跃。
其实他着急着离开这件屋子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件,因着他在温家住了小十日,在此期间,曾两次遇见过另外一个“如沁”。
那个“如沁”是可怕的,脸色阴沉宛如阎罗,每每遇见“他”归家,亦是多少不一地染了血带了伤回来。
偏偏“他”又爱穿白衣,因而每每叫人看见了便要惊骇许久,皇甫靖在看见那人两次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如沁说出这件怪事。
犹记得那时的如沁淡淡一笑,答:
“那是我同胞妹妹,性子较为阴沉若是吓着你了我待她向你道歉。”
“妹妹?” 皇甫靖震惊:“我还以为是男孩子呢……”
温如沁又掩了嘴:
“她……向来如此。”
“那妹妹名唤什么呢?如沁如沁,你且告诉我吧,这样我下次见到他了也好主动打声招呼。”
可那个“如沁”究竟名唤什么,黄皇甫靖直到离开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他故猜测也许这个眼神总带着冰凉的妹妹有个不入耳的名字。
可若干年后,他方明白这个人是没有名字的,世上便有这么一些人,无法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犹如一抹游移在世的孤魂,她自有他的使命,但也因此复出了多少数之不尽的代价。
而皇甫靖每每瞧见她,却总觉得她用着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也许是因为她与她兄长的关系过于亲密而引起他的愤恨?
皇甫靖也不清楚,他只记得这人的眼神望向她时从来都是凉薄的,正如那一夜,他带着温如沁离开时,他猛的回头,看见了那个白衣带血的身影,她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使皇甫靖心里一阵阵发怵。
在那之后,他几乎是逃命的,带着她的哥哥如沁离开了那个地方,皇甫靖有时也在想,在那之后她可还好?离开时她身上分明是带着伤的,而且还挺严重,自己一个人能照料的好吗?
可纵使如此,皇甫靖也没有想要折返回去照顾她的意思,因着这人对他太危险了。彼时他也年少 分不清这危险究竟是好是坏,总觉得她瞧着他的目光,让人不舒服,让他莫名的要发抖。
只要他的挚友如沁在他身边,他知道这样是有些自私的,可他却本能的想要避免危险。
但那人向来神出鬼没,甚至在皇甫宅子中,皇甫靖也曾远远地看过她,许是因着身份特殊,她向来都走暗道,大约每三月便会来看望如沁一次,皇甫靖也慢慢的掐着她的点儿适当的做一些躲避措施,可可每每还是让他碰到。
皇甫靖这样担忧的过了三年,自那之后,却发现再也没能瞧见那人的身影了。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次如沁告诉他,温家中远房亲戚有要事要同他们商量,因而他们兄妹二人须得返乡半月。
临走时他是去送了他的,他的挚友如沁和他那里她极为相似的妹妹站在一起,从外表上看来,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可那眼中却暗藏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他是足以分辨他们二人的。
他们兄妹二人还是走了,为期半月,再回来时,却只有如沁一人回来了,而后皇甫靖便发现,在那之后的多年岁月中,他再也未曾瞧见过她。
有次他借着酒意询问,如沁却只说妹妹因着归乡时恰逢鼠疫不甚染上瘟疫而丧了命。
皇甫靖一阵唏嘘,可却并不高兴,在那之后,每每闭上眼,也总会浮现出那人的眼神来,然后他又幡然醒悟,其实她也许好的,她的眼神也许并不是讨厌他。
可是也晚了,她成为了皇甫靖心中一颗硬刺,但却未扎中要害,皇甫靖足以继续生活下去。
后来的事情,皇甫靖也大致明白了,想来这兄妹二人互换身份之时,也是从那次归家开始。在过去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在他身边的从来都不是如沁,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