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长雀斑的少女,染成黄头发的不良少年,一脸愁苦相的中年男人,穿上睡衣满头卷发的肥胖妇女等等,他们都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出现在这种地方非常怪异,但是从他们的神态来看,又十分安详,仿佛这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这些是我种植的蔬菜。”沈越温和地解释:“他们是我做体外脱离实验的材料。”
“他们是活着的吗?”幼鹭问。
“这个嘛。”沈越思索着:“这要看你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了。他们的大脑是死亡的,但是心脏在呼吸机的帮助下依然是活着的。他们有呼吸、有温度、有心跳,就是没有意识。就像地上生长的植物,我称呼他们为蔬菜。”他笑了一下:“我为了种植他们,可花了不少力气。”
“你杀了他们吗?”千羽直接问。
沈越皱眉:“我不杀人的。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杀人狂的思维模式。”幼鹭点评,千羽不悦地瞪着他,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人口因为意外而失踪。其中,一小部分人的尸体会幸运地被找到。而大部分则会在不知名的地方慢慢腐烂消失。我从黑市上高价买来这些新鲜的尸体,用电击唤回它们的生命特征。然后储存在这里。”
幼鹭觉得不可思议:“已经死掉的人,你那么轻易地就救活了?”
“并不是救活,只是强迫它们的身体继续维持生命特征,从医院和法律的角度来讲,它们都已经是死人了。”沈越耐心地解释:“当然了,器官出现损伤或者腐烂的尸体是无法储存的。”他拍着其中一个玻璃笼说:“这是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女学生,因为反抗,被勒死的。”“这是一个夜店的男妓,才十九岁,被一群客人凌虐死的,幸好内脏没有受伤。”“这是一个商界精英,鬼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反正我买了他。”
幼鹭和千羽面面相觑:“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沈越微微一笑,转身把角落里小沙发上的资料收起来,请他们两个坐下。倒了两杯水,坐在他们对面,坦诚地说:“这些蔬菜啊,就像一个容器,需要有新的人格来填充它们。我想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满意自己的身体……”他看了一眼幼鹭,继续说:“或者无法用现在的身体在这个社会生活。”他看着千羽,然后双手摊开,像一个有号召力的领袖一样:“所以,为什么不换一个新的身体,重新开始呢?”
两个人从最初的震惊,到沉思、到茫然……千羽终于怯怯地开口:“我想给青木哥哥找一具身体。”
幼鹭则比较谨慎,之前已经听沈越说过“体外脱离”试验,但他总觉得这是一种类似神话的故事。“你说的那些,毫无理论基础,也没有试验数据,我没办法相信你。”
“我不需要什么试验,我的眼前就是两个成功的试验品。”他盯着幼鹭问:“你是幼鹭还是苏生?”然后看着千羽:“你呢,你是千羽还是青木?”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拥有一具完整独立的身体,还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不男不女、不人不鬼地活着?”
沈越说完,将实验室的灯关掉,拉着千羽和幼鹭的手,悄悄走出去,就像走出自家婴儿的卧房一样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的捉弄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沈越不敢留幼鹭过夜——担心千羽他们两个会打起来。他要送幼鹭回去,被幼鹭拒绝了。
“我要一个人走走。”幼鹭将沈越给他的一大瓶药装进口袋里,冲两人摆手:“再见。”
千羽依然用既好奇又提防的眼神看他。沈越则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他:“如果不愿意让我送你,记得打车回去。”担心他没钱,又抽出一张钞票塞到他口袋里,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怀孕的事情,最好和夏野商量,也许并没有那么糟。”
沈越的家离夏宅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幼鹭沿着马路,在路灯下缓慢地行走。周围不时有散步的情侣和家庭经过,这让幼鹭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拨了夏野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夏野那边有点吵闹,大概是陪客户喝酒。他转移到安静的地方,在电话里轻轻笑了一下:“我马上就回去,等不及了吗?”
幼鹭有些无言以对。然后夏野又问:“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幼鹭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不太好。”
夏野有些紧张,停了一会儿说:“你、你别急、等我回去再说。”
幼鹭想象不出夏野知道这个结果的反应,大概不会很高兴吧。最让他尴尬的事情是,也许夏野还会问他孩子是谁的?幼鹭觉得很郁闷。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走,两个小时也回不了家,幸好沈越给他钱让他打车。他走的路段极少有出租车经过,即使有也呼啸着离开,根本不理会幼鹭的招手。
林漠如鬼魅一样地出现,开着破旧的桑塔纳,停靠在幼鹭身边,淡淡地说:“上车。”
幼鹭避开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林漠的车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不时按喇叭提醒他上车。这样走了十几分钟。林漠耐心地说:“从这里到你家还有几十公里,你要这样走回去吗?”
“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我并不想伤害你。”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幼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撕成两半,揉成团塞到耳朵里。林漠笑了笑,将车停下,从车中走下来。动作极快地用手臂箍住幼鹭身体,手指在他脖子上重重一按。幼鹭眼前一黑,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林漠把他拖到车里,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脱掉自己的外衣,叠成一沓,小心翼翼地放到幼鹭脑后。这才坐回驾驶位置重新发动车子,他的车开得很慢,因为担心幼鹭会不小心从座位上掉下来。
车子一直开到郊区一处废弃的工业区,工业区后面是八十年代那种红房子的家属楼,墙壁上依然写着大大的“拆”字,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楚了。这片土地产权一直纠缠不清,开发商换了一茬又一茬,硬是没有将这批旧楼房拆除。
林漠将桑塔纳停放在一片荒草处,把幼鹭抱出来,微微弯腰走进其中一栋家属楼。
这个地方幼鹭曾经来过,那个时候幼鹭没有想到,这个地方是林漠为他准备的。
林漠抱着幼鹭走到五楼自己的房间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用脚踢开对面的那扇门。
门被打开后,一阵灰尘从飘落下来。里面传来一阵酸臭古怪的味道,虽然不刺激,但是闻久了会觉得恶心。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间,并没有装修过,墙壁和地板全都是粗糙的水泥,空荡荡的没有家具,角落里有一个水龙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