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亿个神经元。
我以为陈微和陆凛单纯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们每天见面,互相之间你来我往、插科打诨。
我因为天性无趣,没有陆凛那么擅长逗人开心,每次看到陈微对着他时自然流露的笑意,还总会满心羡慕到一种自我厌弃的地步。
然而,却只因为一句“小少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瞬间打破了平静和睦的表象。
激起这后面看不见的波流暗涌。
普普通通的一个称谓。人类可以借由它得到的联想、猜忌,思考与假设,远远超乎人工智能最高的界限。
我不理解,不理解人类之间那复杂错综的关系,又陡然觉得悲凉。
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陆凛。
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他很好,有问题的是我。
实在是他笑起来像骄阳一般灿烂,实在是陈微跟他聊天似乎永远比跟我说话要来的投机,实在是他无论怎么看站在陈微身边都好相配,所以我……大概永远也无法真心喜欢他。
可此时此刻,突然听到陈微说不相信他,却也并没有预想中的暗喜。
只是无比心疼陈微说这话时,眼底闪过的一丝落寞。
毕竟,现在的陆凛对他来说,是仅有的、重要的朋友。
……
“主人,陆先生他下午……虽然样子很激动,但看起来,像是认真担心主人的。”
我实在不想让我重要的主人,就这么失去他最亲近的朋友。
“也许是担心我,也许只是在试探我。谁知道呢?”陈微深深叹了口气。
“对于我被洗去记忆的内|幕,他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他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还有,如果不相信他,又该相信谁呢?明晚在派对上见到的‘以前的朋友们’?从来没有跟我联络过的、高高在上的议长哥哥?”
陈微说到这儿,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感觉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好复杂。简直……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
我蹭着他的脸颊。既担心,又难过。
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
觉得自己好蠢,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今天不主动跟我说他的心事,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整天只顾着胡思乱想、在意自己那点可笑的私心,完完全全没有替他着想过。
都不知道他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更看不出他温和笑意下的迷茫、孤单和隐忧。
……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会像我这么迟钝的吧!?
至少可以感觉到他有心事——就算做不到睿智地出谋划策或安慰开解,起码也可以想些办法逗他开心,让他暂时忘忧。
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以前也是,总是白墨比我更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安慰别人。
而我永远后知后觉。根本就是没用透顶!一点都帮不上忙。
像我这样的存在,真的……还配待在他身边吗?
……
“对不起,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让你担心了吧?”
就在我暗自纠结自责之际,陈微的声音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温柔,他兀自笑了几声,望着的我灰色眸子中,满是同样橙黄温暖的歉疚。
“我其实也只是……稍微有些混乱而已。哈哈,说不定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说不定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阴谋论。你就不要那么替我担心了。”
“真的。夜,你看你的脸!”
“你露出这么个表情,我以后还怎么敢继续找你当树洞啊?”
“主人!我、我想当树洞!我的脸,我的脸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急,轻没重就往自己脸上拍了过去,心里只想着赶快啊,赶快恢复原状,恢复让他安心的模样,不可以让他以后不敢找我!
“你干嘛啊!动作轻点,怎么对自己都没轻没重的!”
“主人,”我惴惴不安,“我以后还想当树洞,请你不要、以后千万不要不敢找我说心事!”
我说这话时,明明比什么都要认真。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随即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还好,有你在。”
“……”
“真的,现在要是没有你陪着我的话,我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的眼前,正是飘窗外落日最美的景色。
余晖的光灼痛了双眼。恍恍惚惚,既受宠若惊,又茫然心虚。
明明只是听他说而已,根本什么都没做……
可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浮板;像是我生成了供养万物生长的土壤,而他是一棵参天大树,只要再我这破旧的身体里呼吸,就可以汲取到无限的能量补给。
陡然有些想哭的冲动。伸手缓缓抱住了他,轻轻抚过他的发梢。
总觉得,能这样被他需要着,就算身为最普通的廉价货,我也比从前多了几分力量和坚定。
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替他分忧,有朝一日可以保护他。至少也要一直这么陪着他,用我微薄的力量支撑他。
只要他还需要我。
***
陆凛家派对的时间是晚七点。
六点没到,陈微就拉着我到衣帽间里挑起了衣服。
毫不夸张,衣山衣海。
整个棕黑木漆色调的衣帽间本来就大得非常夸张了,无处不在的落地镜,更是让整个空间显得幽深而无尽。超大的华丽衣柜抽屉数不清,从上到下几乎占满了四整面墙,幸好只有一面是已经被填满了的。
“我没那么丧心病狂!这真不是我干的!”
陈微大概是看出了我默默震惊的眼神:“这都是那个夏耶的锅!也真是……纨绔啊!这么多件,每天换一整年都穿不完吧,真有必要这样买么?”
“说真的,也许我根本不用乱猜——如果是这种生活习惯,还有这种装修品味,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我!”
“就算是被人篡改了记忆,也不可能是这么个奢侈的调调的吧?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