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记得,可是常远没忘,进门之前他还神经质地停在门口,看了看地弹门顶上的天轴。
邵博闻有同性没人性,扔下老曹自己打车,吃过午饭就跟家属一起逛书店来了,常远的小动作落在他眼里,让他觉得对象真是认真又有点可爱。
他们肯定会犯错,但应该不至于太离谱,因为无法忘记不幸,良知就总会受到警醒。
常远发现邵博闻在笑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他被老袁教了一口东北腔,打趣的时候就会来上一句,他说:“完了,这家伙给我整出阴影来了。”
邵博闻轻轻将他往里推了一把,心里有点恨老袁,都快把他好好一气质美男祸害得不伦不类了,他啼笑皆非地说:“阴影好啊,记住教训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在他看来可能没什么是不好的,常远用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抬脚进去了。
他觉得自己是长教训了,牵着虎子都不敢松手,就是不知道那个被门压住的小女孩的爸爸长没长,还有那个小姑娘,现在也不知道完全恢复没有。
三人在书店里东逛西逛,即使什么都不买,来知识的殿堂里蹭冷气,也是初夏闷热天气里打发时间的好消遣。
买完虎子的教材,邵博闻就去酒店了,常远带着闲不住的虎子到地下一层的儿童早教区看学习机,下来的时候却在楼梯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书店的踏步相当于小板凳,不上下楼梯的人基本都会贴墙坐着看书,惯常不会堵在台阶上影响交通。
因此那个杵在楼梯中段上半天不动脚的人就显得分外惹眼,不是别人,正是刘富那个在三院顶层住过的女儿。
她此刻衣服穿得还算得体,就是满脸漠然地在东张西望,不期然看见出现在楼梯脚上的常远,视线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定住不动了。
常远不知道她偷偷观察过自己,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出于礼貌对她笑了笑,牵着虎子开始爬楼梯。
谁知道跟这姑娘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然后常远猛然听见刘富的女儿说:“阿姨不见了。”
常远呆了两秒,因为知道她不是正常人士,所以没有计较她的没头没脑,他皱着眉毛自己解读,同时不经意看见了刘富女儿的手环。
那是一个样式有点像运动手环的东西,但质地不是橡胶,而是硬质的,铁黑色,泛点金属哑光,戴在她苍白的腕子上,有种不流于俗的酷炫感。
常远试探着问道:“你阿姨在这里,但是你找不到她了,是么?”
刘富的女儿直愣愣地看他,似乎觉得他说了句废话。
常远于是将她带到了服务台,她嘴里的阿姨听到广播后倒是很快就出现了,一脸地气急败坏,叨叨她不听话乱跑。
和刘富的女儿分开以后,虎子的脚步就在地上摩擦摩擦,耍赖说他走得腿疼,想让常远抱,时间虽说不早了,但还不到邵博闻散会,常远就自己带着儿子坐地铁回家了。
图书大厦那个地铁口是个老站,门口的收缩铁门锈得几乎看不见原色,进站的时候常远没注意到,等到上了车,为了抱稳孩子去拉吊环,才发现自己手表上不知怎么弄得特别脏。
手表上沾了一些黑色的小颗粒,用手去擦它们还不太肯掉,捻一捻碎成粉了才看出是铁屑。
常远就觉得奇了怪了,这表他戴了有两三年了,以前从没这样过,什么情况?
——
离开书店之后,邵博闻去了专利大会,酒店布置得富丽堂皇,颁奖和获奖致辞都是经典格式,他打完全程酱油的第一件事,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嘉宾席上那位铭牌是姜伟的老头。
老教授估计有80了,体形消瘦、头发全白,穿得特别朴素,中老年套头t恤配西装裤,没杵拐走路缓慢,所以等人都退得七七八八了他才从座位上起来。
邵博闻凑上去提问题,老头儿眼神不好,又有为人师表的毛病,误以为他是个哪个学校的大龄学生,对他十分欢迎。
邵博闻半搀着老头,在交谈中得知蝴蝶斑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自爆的绑定特征,这个结果邵博闻并不觉得惊讶,真正让他没想到的,却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他陪着姜伟在等电梯,老头虽然已经知道他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但还是挺待见他,说邵博闻以后有学术问题还可以给他打电话,正掏出钱包来抽名片的时候,一个跑疯了的小孩儿忽然冲过来,将他撞了个趔趄,邵博闻手快地扶住了人,可对方手里的钱包却飞了出去。
老人走路都费劲,邵博闻自然会去给他捡钱包,就是钱包正好是正面摊开朝上,让他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姜伟插在钱夹里的照片。
那应该是姜伟的师生照,里面4个人,他和一位老太太在中间,2个青年分别立在左右,年纪大的那个穿着学士服,小些的穿着便装,都看着镜头在笑。
邵博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学士服身上,这个人没有那个年轻的模样好,但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视线,因为眉眼跟他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有些像。
姜伟发现邵博闻在看,不仅没生气,竟然还像个小孩一样显摆起来,他笑呵呵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学生。你不是做建筑的么,大的那个是无缘了,小的说不定你能碰上,叫陈西安,耳东陈,西安市的西安。”
邵博闻前几天才把陈西安这个名字加入”请不起也要备个份”的建筑师系列,闻言只觉得有缘,他笑着道:“陈西安我知道,b市金融城‘鸡窝’的设计师,他做结构的那个‘小三居’,还是我爱人的公司做的监理。”
姜伟的老脸上登时浮起了一种师长才会有的骄傲,他欣慰地说:“哟,这小子现在名气这么大了。”
邵博闻点了下头,顺便拍了马个屁:“应该也是老师教得好,对了,无缘这话您说的不对,您这大弟子我好像认识。”
姜伟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的愉快一瞬就没了,他怅然若失地说:“啊,这么巧啊,你认识刘缘啊,那得认识有十几年了吧?”
刘缘是他教学生涯中最有资格称为天才的一个学生,可惜天妒英才,好像有很多年了,可又似乎不是很远的事,姜伟的记忆已经有些糊涂了,他就记得刘缘说老师我家里有事,然后就一去不回了,最后还是他在别的学院的老乡替他办的退学,说是家里遭了人祸,他也没能幸免。
好长一段时间里姜伟都无法置信,年轻人前程似锦,怎么能像个愚人节的玩笑一样说没就没了?如今提起这么个人,可惜的遗憾还在老师的心头不肯散去。
邵博闻却是愣得比姜伟还深沉,他心里全是疑惑:刘缘?刘缘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还有真是第一次见,两个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