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她等他睡着,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的时候专门去看了看。而那碟豆子,也只是膨大了一些,并没有发芽。他就这样半梦半醒,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烧已经退了,人疲倦得像是一整夜没有睡,而碟子里的豆子,终于长出了白胖胖的嫩芽。
无数次,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习惯捏几颗豆子,放在碟子里,再放上一点清水,静静地等着它发芽。
每次豆子都发芽了,可是谈静再也不会回来了。
做完手术出来,护士告诉他:“方主任问过一次,估计找您有什么事吧,我说您还在手术室。”
“好的,谢谢。”
他走到方主任的办公室去,两个博士正围着方主任在讨论什么,方主任抬头看见他,说:“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
方主任没有问他手术结果怎么样,他对聂宇晟从来有这样的信心,于是招呼他:“来,看看这个。”
聂宇晟走过去看了看,是一份心血管造影,方主任问他:“怎么样?”
“法洛四联症,肺动脉狭窄情况比较严重。一般来讲,这种情况新生儿就做手术了,拖到这么大,比较少见。”
“有把握吗?”
聂宇晟有点意外,这种手术在他们心外科不算太复杂,一般的医生都能做下来。
“医院通过那个项目了,cm公司补贴的那个。”
聂宇晟愕然,方主任笑了笑,说:“你怎么这种表情,最开始提到引进这个项目,你的态度是很积极的。”
“不是说还要论证……”
“论证过了。”方主任说,“上个礼拜的时候,医院不是开会了吗?还邀请了好几位业内的权威。哦,你没参加,当天你有两台手术。”
聂宇晟不做声,他知道这是方主任的小技巧,把他从项目论证会议里头摘出来,这样即使将来出了任何问题,他也没有嫌疑。
“我们选中这个病人做第一例。”方主任的手指轻轻在病历上敲了两下,“因为这是最常见的法洛四联症,我们在这方面有大量的临床经验可以用,毕竟是新的项目,慎重第一。这个病人是李医生推荐的,据说家境比较困难,应该会接受贴补方案。从现在起,这个病人交给你负责,你去联络一下病人家长。”方主任的眼睛已经有点老花,不做手术的时候又不戴眼镜,所以拿起病历,有点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名字,“孙……平……唔,这孩子就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第一个病人。”
孙平?
聂宇晟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他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份造影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场合,因为脑海里有印象。虽然他每年看的造影何止成百上千,可是这份造影,他一定是在什么重要的地方见过。公开培训?不,公开培训时一般都是复杂的案例,不会用这样常见的法洛四联症。方主任会诊的时候?不,也不对……他终于想起来,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我反对!”他脱口说,“这个病人不行。”
“哦?”方主任诧异地问,“为什么?”
他说不出理由,因为这是谈静的儿子?不,太可笑了,全医院都不会知道谈静是谁,他又如何向一个外人、一位师长,解释自己那难以启齿的私人感情纠葛。
仓促间他只能做出回答:“手术风险比较大,病人如果是成人,在各方面承受能力会比较好。”
方主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何尝没有考虑过,但你有没有想过,成人虽然在各方面承受能力会比较好,但这个项目只对先天性心脏病有着高额补贴,可是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几乎没有合适的成年病人。”
因为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有手术机会的早就已经做了手术,没有手术机会的,要么已经活不到成年,要么根本从理论上就无法施行手术。
“这孩子算是所有病患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越大,治愈的机会越少,家长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会相应地更强一些。”方主任做了决定,“这样吧,你先联络孩子家长,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项目资助,做这个手术。”
“我仍旧反对选择这个病人。”聂宇晟已经迅速地理清了思路,“第一,这个患儿年龄比较大,相对来讲,病情比较严重,我担心预后不佳;第二,法洛四联症虽然是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但是是相对复杂的一种,项目刚刚开始,是否考虑从易到难,循序渐进;第三,这个患儿我见过一次,是他家长带他来的,我想他们虽然家境不佳,但不见得愿意接受这种高风险手术方案。”
方主任笑了笑:“刚刚还在跟我说,病人年龄越大越好,现在又嫌这病人年龄太大。你的第二个理由比较有道理,但是简单的心脏手术,费用不高,一般家庭哪怕是借两万块钱,也都给孩子做了手术,补贴没有意义。至于第三个理由,你先联络了患儿家长再说吧,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乐意?”
聂宇晟没有办法,只能接过方主任递过来的病历。
病历上就写着病人的联络方式,是个固定电话,后面娟秀的字迹注明是家长谈静的工作单位电话。谈静,当他的目光触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身体的某个部分都在隐隐作痛。
命运从来不吝于捉弄,总是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把早就已经缘尽的两个人,再次拉到一起。只不过,这次是纯粹因为公事。
他几乎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替她的儿子做这样一台手术。
不过,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不能不依照方主任的指示去联络她。如果她拒绝这份方案,就再好不过了。
谈静离职的当天晚上,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王雨玲就找到她家里来了。谈静记得她应该是上午班,所以挺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上班吗?”
“我跟梁元安都不干了!”
谈静急了:“你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
“梁元安说,他不能为了他犯的错,让你丢饭碗。”王雨玲说,“他不干了,我也不干了。反正我们俩都不干了。”
谈静急得顿足,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不是急死我吗?”
“你急什么啊!”王雨玲说,“昨天你走了之后,梁元安就一直不高兴,后来还拉我去喝酒,在吃宵夜的时候他就说,咱们不能这样不讲义气,明明那蛋糕是他拿出来的,却叫你去顶缸。你一个人还带着平平,怎么样也不能没这份工作,所以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