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电话没有拨通,陈逸的手机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
她问薛山:“怎么了?”
薛山说完心中的担忧,半蹲在彤彤面前,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蛋。
他站起身,看了眼两位满脸愁眉苦脸的老人,目光和陈逸碰上。
静了片刻,他对陈逸说:“陈医生,麻烦你先照看好两位老人家,还有彤彤。”
他要只身前去阿婆家,把她带过来。
陈逸不敢相信,乡道都被洪水淹没了,他要怎么过去?
薛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解释说山上有小路可以绕,不走山下。
不止陈逸,老夫妻两口也觉得这样太危险,小姑娘更是紧拽着薛山的衣服下摆不肯放手。
但他们都知道,他必须去,因为那是一条人命。
骤雨抽打着水面,雨飞水溅,天地间迷潆一片。
陈逸拉过彤彤的手,用了些道将她圈进自己怀中,微仰起头,柔和沉静的目光看向薛山。
她说:“路上小心,要安全回来。”
☆、10
雅里乡卫生院门口,有个年轻女人举着把伞蹲在一辆自行车前。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她忙活半天,终于解开车锁。
有同僚经过看见她,熟络地打起招呼:“谌珊!”
谌珊闻声回头,把雨伞举高一些,看清来人,笑呵呵道:“是杨姐啊。”
杨姐见她要骑车走的架势,问:“今天下早班?”
谌珊点点头,“对啊,我儿子生日,说好要早点回去给他庆祝的。”
杨姐笑笑,“挺好的,你是真幸福啊,结婚早,现在小孩都这么大了,又乖又懂事。”
听别人夸起自己儿子,谌珊眉眼弯弯:“哪里哪里,杨姐你家女儿才厉害,上学期期末又考了第一名吧。”
被人夸赞当然是开心的,杨姐笑眯眯受了她的恭维,不过她眼下有件另外的事要说。
眼巴巴凑近了些,杨姐问她:“跟你一组那个小陈,她还没谈朋友的吧?”
谌珊嗤笑一声:“杨姐是想给她介绍对象呢?”
杨姐也不避讳:“我有个远房表侄,刚过三十,之前一直在外地打工,前年回来发展,做的建材生意,自身经济条件蛮不错的——”
话说一半,被谌珊打断:“杨姐,我们陈医生可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本科生。”
杨姐不懂她这阴阳怪调是个什么意思。
哦,重点大学毕业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工作,还不是熬成老姑娘了也没个对象什么的。
谌珊说:“您啊,别费这个心了,人家小陈眼光高的很。”
眼光高那是自然的,模样和学历摆在那里,但自家这个表侄也不赖啊,人做建材生意发家,在县城里有三套房呢。
谌珊懒得管这种闲事,提议道:“要不,您还是自己跟她说吧。”
杨姐觉得这法子可以,“那成,我去找她。”
见她拔腿就要往美|沙酮门诊走,谌珊忙叫住她:“小陈今天轮休。”
“哦,行,那正好,我去宿舍找她,更方便聊聊。”
谌珊无语:“她也没在宿舍。”
她有份慢性病的记录表要拿去给陈逸签字,下班之后去过她宿舍,问了邻居那位职工,才知道她一大早趁着雨停去了石塔村,人还没回来。
没想,这杨姐听完,嘴巴张得老大,“你说她去哪儿了?”
谌珊不耐烦,“石塔村,人还没回来,杨姐你晚点再来找她吧。”
谌珊推着自行车,欲跟这位杨姐告别。
“造孽啊!造孽!”杨姐突然嚎出这么一句。
谌珊:“怎么了?”
杨姐像是得了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把拉住谌珊的手,把她手里的雨伞都带歪了一些。
“你没听说啊?达瓦河上游那个水坝被冲垮了,石塔村发洪水了啊!”
杨姐的老公在乡政府上班,先前从他那里得来这消息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震撼,顶多也就是惋惜一下,再顺便祷告一下别有什么人员伤亡。
但现在,她越讲越激动:“进村的桥断了、路塌了,现在整个石塔村就是座洪水孤岛啊!”
***
下午四点零八分。
距离薛山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
陈逸手机仅有百分之十三的电量了,这还是开启了手机自带的超级省电模式的结果。
薛山走之前,他们互留了电话,承诺有什么事一定及时互相通气。
先前彤彤带着自己走乡道,约莫二十分钟能走到阿婆家。
陈逸估计薛山绕山路的话,时间会长一点,所以她一直等到他走之后一个小时,才主动拨打了第一通电话。
但没人接听。
她又紧跟着拨打了第二通、第三通、第四通......
放下电话,看着旁边小姑娘满心期待的目光,陈逸有点难过。
为了掩饰忐忑心情,她避开了彤彤的目光,起身走到门边。
雨势不减,天地间迷茫一片。
洪水冲垮了路边好些栽种不牢的树木,发着新叶的枝桠漂浮在水中,随着洪流,快速向前推进,渐渐没入更低矮的水域。
赵书记的电话也一直没打通。陈逸甚至拨打了110报警电话求救,对方已经获悉这边的灾情,兴许正在联合当地的救援队伍出发。
水位持续上涨,水面据这口院子的距离,大约只有不到半米了吧。
而薛山走过的那条林间小路上,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影子出现。
小姑娘跟着出来,站在陈逸身旁,跟她一样,期盼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陈逸拉住她的手,回到屋内。
纵然有陈逸的不断宽慰开导,两位老人仍一直担惊受怕,浑身都打着哆嗦,一遍遍重复说: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躲不过这劫难了。
陈逸见状,让他们收拾下家里贵重的物品,可以的话,再带点干粮装上,说有机会转移的话,这些东西在路上能排上大用场。
两位老人听话地照做了,收了两个大包起来堆放在门口。
彤彤坐在一条小木凳上,拉拢着脑袋,嘴巴微微撅起,手指不停抠着小熊玩偶的眼睛。
她在担心、烦躁和不安。
陈逸再一次拨了薛山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最后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能拨通,说明手机很可能还是在他身上的,只是没听到而已。
但什么都不能做,一味地等在这里,让人感到很无助。
她倚身靠在一面墙壁上,脊背感受着墙砖冰冷的温度。
忽然有那么一秒,陈逸突然站直身体,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在喊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