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予孤，应汝所求。青鸾说话一直是片段化的，合德猜她可能是不喜欢自己的声音，所以并不想过多的发声，但这也只是猜想。

    而且她首次直白的对合德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和交换条件。

    ……原来我跟姐姐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合德没有理她，反而神情怔怔的自言自语，她语调晦涩，里面所蕴含的情感也喜悲难明。

    赵母确实生了双胎，可是真正的赵合德早已经死了，自己从天而降占了那个躯壳，此后才有了后面同姐姐一起长大的种种事情。

    青鸾手指的那一点，让她“看”的清清楚楚。两个婴儿裹巴在同一个破烂的襁褓中，一点点的失去生机，只不过一个快一些，另一个慢一些，飞燕的体质明显更强壮，闭着眼睛的她偶尔还能哼哼唧唧几声，小鼻子一歙一张，似乎在嗅母乳的味道，长久吃不到母乳使她有些暴躁，时不时伸手踢腿一番，而“合德”躺在她旁边，就算是飞燕无意中蹬腿踢到了她，她也仍旧死气沉沉，一点反应也不给，最后甚至一声未吭，就那样静静地去了。

    过了一会，赵母出来了。她偷偷摸摸的避着人，走到后屋的废弃田埂那里查看了一下襁褓中的情况，又用手指头戳到两婴鼻下探了探鼻息，确认了情况后她明显的舒了一口气，黄瘦的脸上也显出一抹极淡的安心笑意。随后她有些犹豫的瞅着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并住五指在她嘴鼻上虚虚扣着，手掌几度上下，力道也松松紧紧，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干脆的送其一程算了，然而飞燕此时突兀的发出的一声微弱啼哭，她一下子被惊着了，做贼心虚般的把手快速缩了回去，又赶紧抬头瞄瞄周围，直到确定了附近没有人后才拍拍胸膛，松了口气。

    看看啼哭不休，声息愈弱的稚儿，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将衣裳掀开，使干瘪的身材暴露在了燥热空气中，接着她伸手把小小的飞燕抱起，凑到自己过早下垂皱缩的胸脯上，匆匆喂了几口奶后再次丢下她，忙不迭的就跑了。

    边跑边系衣带，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狗崽子吸/奶力道那么大，一看就是个赔钱货，丢了好，免得浪费粮食……正在絮叨埋怨时，背对着赵母的天际中，一道青光从天而降，速度极快的没入了已经毫无声息的死婴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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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给你？如你所说，我若真是青鸾碎片所化，那碎片给你了，我还能活吗？合德从恍惚中回过神，瞥了青鸾一眼后，将眼神移开淡淡问道。

    青鸾不急不慢回道，孤为主，集碎片为任，汝活人间久，逐成人，无须担心。

    我现在也在梦中吧？合德不答，反而扯开话题，问了青鸾一个别的问题。

    青鸾点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幻境。

    我还是不信你，既然你说碎片，那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是碎片所化，你再弄一个碎片到我眼前，我要亲眼看着你说的到底真不真才行。

    这话似乎让青鸾有些为难，她皱了皱眉，略有些苦恼的盯着合德道，汝，最后一个。

    合德笑了笑，道，那看来是没办法了，我是个惜命的人，我的回答是不愿意。

    你！青鸾瞪着合德，对她不合作的态度颇为气愤，因此斥道，不识好歹，先杀其姊，再戮汝，待转生亦可。

    合德听罢，笑眯眯的样子不复存在，一拍案几勃然大怒道，竖子尔敢！

    孤为何不敢？不过轮回，二十载而已。青鸾的态度毫不在意。

    呵，二十年，你还愿意等二十年吗？恐怕一个时辰都不想等了吧？我不知道你是真的青鸾还是别人，这些我都不在意，你都说了，我是最后一片碎片，怎么看我们合作都比两败俱伤的情形要爽快的多，对吧？

    青鸾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却又看着合德若有所思道，可你不愿。

    我当然不愿，你突然的出现，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何能不教人防范？而且一开始……你是打算将碎片骗去的，对不对？合德一点情面都不留的揭穿了青鸾的小心思。青鸾也干脆的承认了，并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碎片是一回事，欣赏是一回事，你确实比别人心性坚定，六个幻境都是你内心极其厌恶的情景，但是你的承受程度……你比别人有难度。说完这些，似乎觉得自己夸赞太过，青鸾脸色木木的又加了个后缀，一些。

    我可以把你想要的给你，但我想要……合德一点不在意青鸾别扭的心思，想要说的话语就盘桓在嘴边，却几度嗫嚅——内心的凶兽破栅而出，向前疾奔如风，要冲向自由之地，它朝合德拼命的咆哮，你说啊！说啊！说你想要赵飞燕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个人，不是姊妹之间的爱，而挚爱之间的爱，让这个青鸾帮帮你，以后你们就能长久厮守在一起，你再也不会时时担心处处担忧，这多好！快说！说出口！

    心跳咚咚，自身对于镜花水月的渴望，还有马上唾手可得的幸福，以及之前姊妹反目的刺心，一一在合德眼前飞略而过，为什么还要犹豫？姐姐那么柔弱，又那么容易被人诱导，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护住她！自己是为了姐姐好，她不喜欢自己没关系，有了青鸾，一切就能解决了不是吗？更别说，她与姐姐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姐姐不爱上自己，那她以后还会对自己全心信任吗？恐怕不能吧，说不准就疑心自己，阋墙的情形极有可能上演，别犹豫，你说啊，你说啊，说出口，用那没用的碎片的去换一个难得的倾心，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青鸾专注的听着合德的要求，结果她半天也没听到合德说的是什么，眼前人卡壳了——应该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想要什么。青鸾也不急，继续耐心的等着，看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我要……合德下定了决心后，表情极力保持平静，一字一句缓慢道，我要从此以后，只要是身上具有刘氏皇族血脉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对我的姐姐赵飞燕心怀恭敬，没有一丝不轨之心，并且要把她当做自己的主子来对待。

    想改朝换代？青鸾的声音分明是好奇的，但脸庞还是冷冷的。

    合德心想，若我是男儿，我必定是要覆了这江山，明媒聘娶赵飞燕为妻的，可惜了，这辈子投了个女儿身。她说完上面的要求，整个人仿佛就一下子脱力了般疲惫不堪，闭着眼睛摆摆手，不愿再多言。

    青鸾没有等到合德回答，便自言道，汝恋慕飞燕，孤知道。语毕她歪着头看着合德，有些困惑的疑道，汝，确定否？

    ……嗯。

    这个嗯字从嘴里硬挤出来的时候，合德内心是怨恨青鸾的，为什么要重复一遍？什么都不问不就好了吗，你知道我放弃了什么吗？你根本不知道！

    这一生中唯一一个可能与姐姐在一起的机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