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来,冲着那两兄弟行了个屈膝礼,大大方方道:“多谢两位郎君。”又解释道,“其实早上就该道谢的,只因当时人多,一时也没听出来是谁帮我解了围,这才失了礼数。”说着,又转向李穆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小郎两次帮了我。”
见这女孩还知道感恩,李穆那因受伤而不爽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便微笑着抬了抬手。他才刚要说话,李程已经抢着凑到阿愁面前,笑道:“就只这干巴巴地一声谢?”
阿愁不禁一阵眨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这话才是。
二十六郎则转着眼珠又道:“你瞧瞧,廿七的衣裳都因着你给弄脏了,怎么着你也得负起责任来才是吧。”
因珑珠只顾着清理李穆脸上和手上沾着的血了,一时没能顾得上打理他的身上,因此,这会儿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雪白狐裘上,正印着的两滴醒目的殷红血迹,显得格外地惹眼。
这……是叫她赔的意思吗?!
阿愁呆呆看看那血迹,又抬头看向李程——照着这一世皮草的价格,以她如今这一穷二白的身价,叫她卖了两只肾也赔不起啊……何况,这个年代里,只怕她的肾都没那猪腰子值钱……
见阿愁那呆呆的模样,躺在胡床上的李穆立时便知道她想歪了,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鄙夷——这丫头真笨!
“二十六哥!”他抬头警告了李程一声,又扭头看向阿愁,尽量摆着个和蔼的模样,笑道:“别听他胡说,你原也没叫我救你,是我自己弄脏了衣裳的,跟你无关。”
他的话,恰正戳中阿愁心底暗藏的想法。她抬眼看看李穆,却是再一次从这孩子的眼里读出了一股鄙夷之意。于是她立时就再次暗黑了——这孩子这么说,是在暗讽着她吧?!她想。
二十六郎李程可不知道这会儿阿愁暗黑化了,直到二十七郎那般说,他才意识到,他的话叫人误会了,于是忙对着阿愁更正道:“我不是叫你赔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着也得带我们去你家里吃杯茶,再把廿七的衣裳给打理一下吧?今儿可是过节,你好歹得叫廿七能见人不是?”
暗黑了的阿愁则忍不住又冲着李程一阵眨眼——什么个意思?!想去她家?!为什么?!难道是想摸清她家的位置,然后找机会上门寻仇?!
就在她眼看着就要无限黑化下去时,她的肩上忽然落了一只手,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莫娘子过来了。
莫娘子安抚地在阿愁肩上轻拍了一下,然后越过她,向着李穆兄弟行了一礼,却是不卑不亢地把她和阿愁的关系给这二人解释了一遍,又道:“这位小郎说得是,虽说是无妄之灾,可到底是因为救我徒弟才弄脏了衣裳的。我们无以为谢,至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她上前一步,凝神细看了一会儿李穆身上那件沾了血迹和泥土的狐裘大氅,然后抬头道:“该是好处理的,还请小郎将这件衣裳交给我。”
李穆倒是对这不卑不亢的莫娘子印象很好,便笑道:“不烦劳娘子了,这狐裘的好处便是不容易脏,回去擦一擦也就能干净了。”又从胡床上下来,向着众街坊团团一礼,道:“多谢诸位殷勤款待,时辰不早了,坊门要关了,我们也要回府去了,就不打扰了。”
一番客套后,他便硬拉着那还想找理由留下的二十六郎,就这么上了马车。
出了这等意外,珑珠是怎么也不肯留在家里过夜了,只匆匆和那跟过来看热闹的郑阿婶说了两句话后,便也跟着上了车,侍候着李穆兄弟一同回了王府。
直等那马车出了坊门,坊门随着那暮鼓声缓缓关闭,仁丰里的街坊们仍然不肯就此散去,人人都在热议着那王府里的两位小郎君。
“……特别是那位二十七郎君,原只听说他得了佛祖庇佑才彻底好了,却再想不到,他竟生得这副模样。只怕这样一来,那广陵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该换人了吧?”
跟在莫娘子身后,随着周家小楼众人往回走的阿愁听了大家的议论,忍不住冲着已经全然黑了的夜空翻了个白眼儿。前世的秋阳审美偏于欧美,最是欣赏个肌肉男了,而如今这个年代里,却是肤白貌美的伪娘和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病美人儿当道!
“那二十六郎君也不错呀,生得浓眉大眼,看着就极精神极健康。”她忍不住悄声对着莫娘子议论道。
却不想她这般低声说着话时,恰正遇上众人议论停歇的当口,于是她的声音一下子便突显了出来。
“咯,”走在她前方的韩家二娘韩柳儿忽然低头一笑,回头斜眼看着她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呀。”
莫娘子的眉头皱了皱,道:“阿愁年纪还小,哪懂得什么喜不喜欢,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莫娘子对她的维护,不禁叫阿愁一阵感动。她抬起头,就只见她师傅不悦地拧着眉,见前面诸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莫娘子又压着声音喝斥着她道:“正正经经的女儿家,哪好随便议论外男的?!便是听到有人那么说,你也该装作没听到才是。”
阿愁:“……”
——好吧,代沟。近千年的代沟!
作为一个成年人,便是心里其实并不认同莫娘子的话,阿愁也没有开口辩驳,只如以前对她奶奶那样,口是心非地向着莫娘子道了个歉。
上了二楼,莫娘子正在开门时,楼下忽然传来那总爱充着个楼长的孙老的声音。
“阿莫啊,”孙老于楼下大声道:“今儿这事可多亏了王府里两个小郎君伸了把手。我看你明儿得带着你家那丫头往王府走一趟才是,怎么着也得给两位小郎君道个谢,再告个罪,这才是你的礼数。”
莫娘子的眉微皱了一皱,走到栏杆边,对着楼下笑道:“我看那两位小郎的眼色,怕是不怎么乐意跟我们这样的人有来往呢。若这般贸然过去,不定要招了人讨厌的。更甚者,只怕还当我们有什么别的所图,这样倒不好了。我想着,与其亲自上门,倒不如明儿我买些茶食点心,烦劳郑阿婶家的阿秀给她家小郎带过去,也一样是全了礼数。”
孙老一听就摇了头,道:“你也忒多心了。”
莫娘子笑道:“我宁愿多心一些。人家好心救了阿愁一回,倒不好给人添了麻烦。”又扭头招呼着于栏杆边听着他们说话的郑阿婶道:“回头只怕得麻烦阿秀了。”
郑阿婶立时笑道:“麻烦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略闲话了几句后,莫娘子带着阿愁回到屋里。默了默,她转过身来,对阿愁正色道:“你记住了,虽然那位小郎君于你有恩,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