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翻新,都不过是建立在那样一个基础之上罢了。可偏偏这打基础的事,又最是枯燥乏味。想要将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完全融合成自己的东西,这便需要一个毅力和悟性。
这两样,阿愁一样也不缺。加上如今有着八个侍女给她练手,身边还有个基本功极扎实的余小仙作课外指导,另外每天下午洪姑姑还会抽空点拨她们一番,如今她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她这般给二姐姐按摩着时,直舒服得守了一夜的二姐姐坐着就打起瞌睡来。因她昨晚守了夜,今儿不用上去当差,阿愁便只给她通了发后,便服侍她睡下了。
她出来时,余小仙和甜姐儿也正好给今儿轮到的姐姐们梳好了头。一众人等站在廊下,由大姐姐检查了各自的妆容衣饰,过关后,才由大姐姐领着她们进了洪姑姑的院子。
此时正是卯初二刻。洪姑姑已经由阿三、阿五和阿六三人领着些小丫鬟们服侍着洗漱梳妆好了。大姐姐便领着阿四和小九,往洪姑姑的屋里送去一些滋养的汤水,顺便替换下三五六三人。至于阿愁等人,如今她们连进门侍候的资格都还没有,只能跟那些跑腿听差的小丫鬟们一样,垂手于廊下立着。
快到卯初三刻时,洪姑姑便“起驾”去往倒厦厅里议事了。趁着替换下来的当儿吃过早饭的三五六三人,则再次上前侍候,顺便替换下大四九三人。
等洪姑姑出去后,大姐姐便带着阿愁等人匆匆用完早饭,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收拾了屋子和庭院内外。
这些事,早已经形成了定例。一时间,就只见洪姑姑的院子里扫帚和鸡毛掸子一阵漫天飞舞,忙碌中却又透着种井井有条的秩序。
卯正前,大姐姐看着各处都打扫清爽了,便约束了阿愁等人再次规规矩矩于廊下候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议完事的洪姑姑便回来了。
府里的规矩,每天卯正一刻时,两位姑姑和英太太,还有“寄住”在府里的几个小郎君,和夫人那些侄儿侄女们,都会聚到夫人院里一同用早膳。
每天到这个时候,从倒厦厅上议事回来的洪姑姑总要极讲究地重新换套衣裳,再换了相配的发式,然后才会领着阿愁等一众丫鬟们去夫人那里。
阿愁原以为,有两个姑姑帮着管理内务,宜嘉夫人大概得跟前世的秋阳一样,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可事实上,夫人竟跟洪姑姑和白姑姑一样,守着同样严谨的作息时间。
不仅是宜嘉夫人如此,连李穆三兄弟,也是每天天不亮都得起床的。
垂手肃立在夫人院里,阿愁打眼尾处扫过打着哈欠进到院中的李穆三兄弟,心头不由一阵感慨——古人的生活果然太苦逼了。便是出身皇族,这些孩子依旧没那资格睡个懒觉……
她这么思想走着神时,忽地便和那打着哈欠进到院里的二十六郎对了个眼。
李程的哈欠一顿,顿时换上张笑脸,抬手欲冲阿愁打个招呼。只是,他的手还没完全抬起,阿愁就已经木着张脸垂下了眼。于是,二十六郎噎了噎,只好生硬地把那抬起的爪子又给撤了回去。
自那天阿愁当众声明过“不愿意抱大腿”后,她对二十六郎和二十七郎就再没有过一个笑脸。想着二十七郎说,她因他俩而遭人排挤打骂,二十六郎便总觉得自己在阿愁面前有些心虚气短。见她不搭理他,他也不敢过分去骚扰于她。
可就在他生硬地撤回手时,一旁已经从阿愁面前走过去的李穆,却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住脚,回头对阿愁笑道:“听珑珠说,明儿你也得了假?倒是巧了,你俩正好可以一路搭伴回家。”
阿愁:“……”
便是垂着眼,阿愁也能感觉得到,那四面八方偷偷向她瞟过来的眼,以及身后从厅上正大光明看过来的几双眼。
要说起来,不管是前世的秋阳还是当今的阿愁,其实都不是那种喜欢暴露在别人目光下的性情。偏偏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强烈表达过“不抱大腿”的意愿了,两位小郎看着也似应了,那二十六郎倒是一直乖乖遵守着,只这位廿七郎,却总借着珑珠在众人面前找她乱搭讪。
不是今儿说:“珑珠要往家里送什么东西,你可有什么要顺带的?”就是明儿说:“昨儿珑珠得了个什么好东西,说是你也喜欢,她特意给你留着呢,你得空去拿一下吧。”……
说得好像这位小郎君就跟那《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般,闲着没事就爱给他身边的丫鬟们跑个腿儿、传个话。
且不说李穆这行径落进夫人眼里算个怎么回事,只阿愁自个儿就郁闷无比。如今府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跟珑珠好得跟亲姐妹一般……可天知道,阿愁觉得她跟珑珠之间大概也就只能算是熟人的关系,连个朋友都还没能够得上呢!
虽说两辈子以来,阿愁都极熟练地运用着那张油盐不进的顽石脸,可再硬的岩石,也架不住那位二十七郎君天天拿个温火慢烤着。想着明儿她休沐,若再叫这位小郎君来一回“专车接送”什么的荒唐事……阿愁立时就破了功,忍不住打睫毛下方狠狠瞪了李穆一眼。
见她那张顽石脸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如愿以偿的李穆温和一笑,就那么一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般地翩然离去——就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因为看到她,才叫他临时想到他身旁那大丫鬟珑珠曾于无意中提及的一件小事一般。
他的身后,阿愁一阵默默咬牙。
便是如今她身处这闭塞的深宅大院内,竟也能渐渐听闻到,广陵城里正传起眼前这位二十七郎君的美名。人人都道这位王府小郎君是个真正的温良君子,虽身负天下最尊贵的血脉,却从不以身份压人,心地善良还怜贫惜老。便是和出身低贱的下九流们站在一处,也从不见他有一丝儿的嫌弃和鄙夷——“谦和礼让,诚君子也。”隔壁崇文坊里的那些酸书生们如是赞曰。
别人怎么想阿愁不知道,她则本能地就感觉到,所谓“平易近人”,不过是这位二十七郎君用来蒙人的一张皮。至于那张皮下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肯定没个好事!
见李穆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跟没事人一般走开,注意到阿愁默默板起脸的李程摸了摸鼻子,赶紧赶上前去,低声责备着他那如今越发捉摸不透的弟弟:“你还劝我别招惹她呢,偏你总去招惹她!”
“我怎么招惹她了?”李穆装着一副纯洁无辜状,抬眼看向二十六郎。
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二十六郎抓抓脑袋,忽然就觉得,李穆其实不过是以平常的态度在对待阿愁罢了,倒是阿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