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谁曾想,竟真就是的!”
“啊?”阿愁一听就歪了头,“我什么时候有名了?我倒听说你如今很有些名气呢。”
瘦猴哈哈一笑,便把思齐观她的妆容悟舞之意境的话给说了一遍。
他那里话还没说完,果儿就急切地打断了他,问着阿愁道:“这么说,你跟胖丫在一处?吉祥呢?因我们几个我是头一个走的,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再遇不上了呢。再想不到,如今你竟成了个梳头娘子……”
于是,二人一阵互诉离情。在阿愁说了胖丫和吉祥还有冬哥的事后,果儿和瘦猴也各说了自己的事。
那瘦猴当初也是被柳大家看中的,别人都只当他会和果儿一样拜在柳大家门下时,柳大家却是将他推荐给了大张牛做弟子。
那大张牛许是职业原因,生来开朗幽默,瘦猴又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师徒二人相处得甚是融洽。加上瘦猴是个苦孩子出身,也懂得自我奋进,他师傅又愿意给他机会,这才令他小小年纪就闯出了名声。
而和他相反的是,拜在柳大家门下的果儿,却因柳大家的脾气古怪而一直受着严苛的对待。别说是什么上台的机会了,明明那柳大家是以琴技闻名大唐,可直至如今,柳大家竟都没让果儿碰过一回琴。且,那柳大家像是一心想要赶果儿出师门一般,不是指使她跟这人学琵琶,就是指使她跟那人学舞蹈,“竟都是不务正业!”
果儿颇有些泄气地道:“我想来想去,只怕是因为我不懂得像瘦猴或者丽娘那样讨好师傅,师傅才厌弃了我。”
直到这时,阿愁才想起来,那个看起来颇有心计的丽娘也在教坊。再一细问,她才知道,丽娘拜在右司乐白冼明白大家的名下,跟果儿竟依旧是竞争的对手。
果儿自哀自怜时,瘦猴冲着阿愁一阵挤眉弄眼,小声道:“那白大家总想把柳大家从左司乐的位置上挤下去,偏技不如人,如今就借着徒弟打压果儿呢。偏柳大家都不管果儿,任由他们那么欺负着果儿。”
阿愁沉默了一会儿,对果儿道:“我是行外之人,不敢说我的想法对错。只是,我觉得,柳大家让你学那些东西,应该不是厌弃了你,反倒是看重你的意思。说起来,我不过是个梳头娘子,可我还要跟人学画画,学调色呢。所谓殊途同归,想来歌舞器乐也都是相通的,柳大家让你学那些,只怕是想让你把根基扎得更牢固的缘故。”
果儿听了不禁一怔,似想到什么一般,忽地垂下头去。
那瘦猴便插话问着冬哥的近况。
于是阿愁便笑着把冬哥的事也说了一遍,道:“倒是你俩好运气,都遇到一个好师傅。”
“你师傅对你不好吗?”瘦猴问。
阿愁赶紧摇头,道:“我师傅当我是亲女儿一样呢。不过,”她看看依旧怔怔想着什么的果儿,笑道:“我师傅跟柳大家一样,脾气有点古怪就是了。”
“对了,”她回头对瘦猴笑道:“你为什么叫六指猴?”
瘦猴哈哈笑道:“我拜师的时候,我师傅拿巴掌扣在我脸上,说我的脸只有他六根手指那么宽,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儿。”又指着果儿道:“你猜,如今她叫什么?哈哈,伊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这凶婆娘居然叫伊人……”
那“凶婆娘”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立时伸手便在那“多一指的猴儿”身上一阵乱拧。
瘦猴一边躲着果儿的手,一边笑道:“当心把我拧恼了,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却原来,如今瘦猴大小也是个“角儿”了,教坊里待他颇为宽松,倒是没有满师的果儿,行动颇受限制,今儿她能过来,便是瘦猴给支的招儿,将她“偷渡”过来的。
三人这般嘻嘻哈哈说笑着,直到天际泛了白,各处的歌舞之声渐歇,又各自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第九十七章·满师
瘦猴说阿愁是因思齐悟舞的事而在教坊里小具名声的, 阿愁其实并不相信。直到几天后, 思齐跟着叶大家来赶小场, 特特求了那教坊的管事, 安排阿愁去给他做妆容, 然后阿愁又在思齐那里遇到闻讯过来看热闹的叶大家, 她这才知道,思齐的话竟是真的。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 她才知道, 她头一次给思齐做妆容时, 思齐那两句语焉不详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之前思齐跟叶大家说他是从阿愁给他做的妆容上“悟破禅机”时, 叶大家还真不信。她觉得思齐只是功到自然成的缘故, 妆容最多只是一个契机。直到阿愁给思齐做完妆容, 叶大家过来看了一眼,却是忽然就发现, 阿愁做出来的妆容, 跟别人做的妆容颇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思齐今儿要表演的,是经叶大家重新编排过的军仗舞。所谓军仗舞,原是一种军前助威的舞蹈。以思齐如今这年纪来说,他的形象总给人一种青涩有余而锋芒不足的感觉。可经阿愁的巧手一妆扮后, 叶大家便发现,眼前站着的, 竟仿佛就是个历经过战火锤炼的少年将军一般,那眉梢眼底,处处透着股刚毅之气。
若说只这一个妆容, 叶大家许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偏思齐首次领衔的军仗舞过后,他还要给叶大家配舞。
那是一支根据汉乐府改编的《陌上桑》。叶大家自然是扮演那千古美女罗敷了,思齐则扮演那“脱帽著帩头”的少年。因阿愁觉得他那舞服像是儒裳,便把思齐给打扮成了一个读书郎。
于是乎,上一场表演里还是眉眼锋利的将军的思齐,于这一支舞里,则成了个翩翩读书郎……明明同一个人,因妆容的改变,竟令思齐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虽然这里面有思齐自己的理解感悟在其中,可不得不说,那其貌不扬的小梳头娘的手艺,也确实有可以说道之处。
叶大家从来不吝于提携后进,便大大地夸了阿愁两句,甚至还特特让阿愁也帮她做了一场舞的妆容以示鼓励。
于叶大家来说,这只是个鼓励,可于阿愁来说,却是得了无数的实惠。从七月起,她便再不是跟其他梳头娘子们一样挤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化妆间里给那些龙套们做妆容了,许多常驻小场的二三流名角们听说她曾给叶大家做过妆容后,都过来点着她去服务。
不仅是她,余小仙等人也渐渐在教坊里混出了名头。
虽然照着行会里的计划,是要将她们五个放在戏楼里“实习”三个月的,可到了八月时,她们五个就因频频接着那些有些分量的名角儿们的“点单”,而再顾不上戏楼里那些龙套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