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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虔诚的佛教徒,便是她知道有新年祈愿钟这么一回事, 在家时也从来不曾特特在除夕夜里跑去庙里听钟。她家人倒是更经常跟着教坊里参加祭祀的队伍, 跑去看官府的新年祭祀大典。

    因此,梁冰冰这会儿很有些一心二用,一边又想去报国寺听祈愿钟,一边又想看看京城的新年祭祀大典跟广陵城的有什么不同。

    此时,和郭霞、梁冰冰、阿愁共挤在一辆马车里的, 还有郭霞小朋友的几个“狐朋狗友”,比如某将军府的大娘子, 某公爷家里的三娘子等人。

    同为贵女出身的这几位小娘子,往年都曾有机会随皇后参加新年的祭天大典,因此,没一个对那在天坛举办的祭祀感兴趣, 倒是对梁冰冰所说的广陵城的祭祀大典颇感兴趣,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梁冰冰广陵城里的热闹。

    阿愁先还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想着回去后她要怎么应对李穆,渐渐地,听着梁冰冰说着广陵城里的事,便叫她心里暗暗生了些“每逢佳节备思亲”的惆怅来。

    年前,莫娘子和阿季叔曾给阿愁来过一封信。因知道阿愁不能回去一同过年,莫娘子便在信中感慨,今年一家人再去惠明寺里听祈愿钟,却是要比往年少了一人了……

    想到寺庙的祈祷钟,阿愁不由就又想到那下落不明的净心来。

    净明再三说,净心不可能跟人私奔。可李穆私下里问了官府派去做调查的老捕快,那经年的老捕快却拍着胸脯保证,净心失踪的那片山林里没留下任何打斗挣扎过的痕迹——就是说,便是净心真是被人绑走了,她也不曾有过任何反抗——加上净心平常最宝贝的几样东西也都随着她一并失踪了,所以官府才得出这么一个“私奔”的结论。

    这些年,只要莫娘子带着阿愁去圣莲庵,那听不懂经文的阿愁便总会避到菜园子里去找净心。虽然净心也修着闭口禅,二人在一起时常常都是各自保持沉默,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不可否认的是,阿愁心里还是当净心是个朋友的。

    以阿愁的观点看来,如果净心真是心甘情愿跟人走的,她觉得,便是找不回来也没什么,怕只怕净心不是自己情愿的……

    胡思乱想中,马车到了护国寺门前。

    那郭霞和将军家大娘子一样,从不拿自己当淑女看的。一下马车,这二位就呼啸着,拉着那和她们相比较为秀气的三娘子,三人一并飞奔向了钟楼。

    而,虽然那三位贵女都替自己弄到了参与敲钟的“缘法”,也替梁冰冰和阿愁两个弄到了进钟楼近距离参观的资格,可就阿愁的本性来说,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特权。她觉得,与其挤在一堆贵人中间,倒不如和钟楼外那些等待新年钟声的普通人站在一处更为自在。

    梁冰冰也颇为认同她这话,于是,原本都已经跟着郭霞她们进了钟楼的梁冰冰,便这么着,拉着阿愁又退了出去。

    郭霞等三人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倒并没有强求她俩非要跟着她们。于是,五人就这么分了两边,一边上了钟楼,一边则在钟楼下转悠着。

    那钟楼外的空地上,被各种灯火照得一片通明。最靠近钟楼的地方放着供桌等物。供桌前,则是两排长长的莆团。和尚尼姑分左右坐在供桌两边的莆团上,敲着木鱼念着经文。围绕在这些出家人四周的,则是那些等候新年钟声的众善男信女们。

    这些人,许多人都自带了莆团马扎等物的。亏得最近没有雨雪,众人便就着自己带来的莆团马扎,随意找了地方坐着,有随着那些和尚尼姑诵念经文的,也有跟周围之人攀谈说笑的。一时间,鼎沸的人声几乎盖过了钟磬木鱼之声。

    阿愁眼尖,竟一下子就在那些念经的尼姑里看到了净明。不过,她也眼拙,居然是先看到净明,然后才看到那坐在最靠近供桌处的圆一师太。

    和诵吟出声的净明等人不同,圆一师太一直在默诵着经文,且时不时和着阿愁不明白的节奏,抬手敲一下面前的一面石磬。

    虽然这会儿到处人声鼎沸,默默注视着专心念着经文的圆一,阿愁那颗有些浮躁的心,莫名就沉静了下来。

    梁冰冰是个坐不住的,见阿愁听和尚尼姑念经居然听住不动了,便用力一拉她,硬是拖着她到处去走走了。

    那梁冰冰原就比阿愁高出半个头有余,这般一拉,阿愁立时支撑不住,只得那么被她拉着走了。

    就在她被梁冰冰拉得脚下踉跄了一下时,耳畔隐约似有人低低叫了声“阿愁”。

    阿愁本能扭头往人群里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梁冰冰拉着阿愁笑道:“瞧你那出息!别人想进钟楼都不成,偏你事多,还怕得罪贵人,竟不肯进去。”

    阿愁斜眼看看她,笑道:“你不也转眼就跟着出来了?”

    梁冰冰这么说,原只是有意找阿愁斗嘴取乐罢了。她二人正相互讥嘲着,忽然就听得廊上有人高声叫道:“那不是莫家阿愁和小梁娘子吗?”

    阿愁和梁冰冰抬头一看,就只见那廊上影影绰绰站着几个妇人。直到其中一个妇人向前走了一步,将脸露在灯影下,阿愁和梁冰冰才认出来,这些正是京城梳头行会里的娘子们。

    如今梁冰冰和阿愁都算是留在京城执业了,所以跟京城梳头行会的人也算是熟识的。可因为她俩又算得是越了界的,偏偏她俩是贵人亲自指定的,所以,京城的梳头娘子们对她俩几乎都没什么好声气儿。如今在这里相遇,便是表面上要说些客气话,那话里带点尖刺什么的,自是在所难免。

    阿愁是个省事的,不乐意跟人起冲突,梁冰冰却是个拿吵架当乐趣的,便对阿愁笑道:“怕个什么!又不用你开口,我去会会她们。”说着,不管阿愁乐意不乐意,就这么硬拉着她迎了上去。

    果然,那几位梳头娘子先是照例客套了一番,只说梁冰冰和阿愁少年有为,手艺为贵人所看中,将来必定前程远大等等等等。接下来,那话锋一转,三句话里倒插了两根刺地暗示着梁冰冰和阿愁两个不懂规矩,巴结贵人,失了体统……等等等等。

    那梁冰冰则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只一脸谦逊地说着她俩其实什么都不会,是贵人要求太低,满京城都看不中人,倒看中了她俩这两个新入行的,倒叫这些老师傅们耻笑了云云……

    两边打着口水仗,梁冰冰以一挡十舌战群“襦”时,阿愁则悄悄后退了一步,假装自己跟这些笑里藏刀的人们不是一伙的。

    也亏得那些人正跟梁冰冰干仗干得热烈,倒没人注意到阿愁的动静。等远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