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赞尚在大厅里头围着火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泰兰福晋忙上忙下地给我们做了些草原上的糕点,不多时,泰锦福晋、巴克度、海娜和多尔博也都来了,海娜才一进门,便和我嘟囔着道:“东莪姐姐有吃的也不叫着海娜!”
巴克度轻轻地拍了拍海娜的头,故作训斥般地讲道:“也不小了,怎么成天个就吵着要吃的!”
兄妹俩的对话惹得众人皆笑,泰锦福晋袅袅走到多尼哥哥身边,甜甜地一笑,也没有行礼,多尼哥哥起身亲自拿了凳子给她坐,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看的出,多尼哥哥很宠爱这个性子任性的泰锦福晋。
多尔博一见到我,忙低身本想请礼,我忙起身拉着他坐到我身边,柔声道:“多尔博,这里都是自家的兄弟姊妹,以后无需这般克谨守礼,知道吗?”
多尔博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以前在睿亲王府里的时候,必然家教严苛,才会像如今这般的守份懂礼。
大家刚一坐定,泰兰福晋也正好把糕点都做完了,和着下人们给我们一盆一盆地端来,虽然大部分在京城亦能吃到,但几盆酸奶酪倒是从未见过。泰兰福晋见我和海娜已是眼睛发亮,便笑着把酸奶酪都推到了我们面前,道:“我便知道这东西你们没有从未尝过。”
我和海娜用调羹每人挖了一勺放进嘴里,酸甜可口,软糯适中,真是草原美味,让人流连不忘。
旻赞在一旁笑着对多尼哥哥说道:“你看看着东莪,只要有了好吃的,就什么事情都抛诸于脑后了,我怕咱两说的话,她也早就已经给忘光了罢,果真是听不进劝。”
多尼哥哥接他话道:“可不是,东莪从小就不肯听人劝,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更说不上话了。”
我刚把一口酸奶酪塞进嘴里,含糊着反驳他俩道:“你们俩说的话,我可都是放在心里头的!”
多尼哥哥上前把我嘴边溢出的奶渍擦掉,拍了拍我的头道:“还敢说记得,说了多少次,在皇上面前少胡乱说话,尽吃他的罚酒。”
确实,我的任性,我的不屈服,换来的,只有福临对我苛加的罪责,也更让爱护我的人徒生担忧。
我们一行人刚把甜点吃完,门口的守卫小跑着过来对多尼哥哥通传道:“信郡王,宫里头来了旨意诏你入宫,小的刚斗胆替您问了那传旨的公公,说……说是,皇上可能要派您出任将军带军打仗。”
“咣——”守卫话音刚落,泰兰福晋手里的瓷碗脱手打落在了地上,碎成数片,而我们众人也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谁都料不到,福临在这时候派多尼哥哥出征,到底是何用意。
多尼哥哥俯下身,把碎碗片一片一片地拾起来,交给下人扔掉。他拍了拍泰兰福晋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可是泰兰福晋却一直摇着头道:“郡王你从未有上战杀敌的经验,皇上贸然派你出征,臣妾着实担心不过,更何况……”泰兰福晋望了我们一眼,犹豫良久才道:“更何况,我与泰锦都有孕在身。”
泰兰福晋这么一说,我们的注意力倒都被她与泰锦福晋怀孕的事情给吸引了,海娜拍着手兴奋地说道:“这事儿怎么不通知我们呢,也好让全府都高兴一下啊,我们府上好久没有喜事了,这下可不是双喜临门!”
泰兰福晋解释说道:“郡王说这段时间府上事情太多,便没让我们把这事儿告诉你们。”
我忙说道:“这才是大事啊!多尼哥哥真是的。”
多尼哥哥听到我这么说,淡淡一笑道:“这下也不都知道了。”说罢,又回过头对旻赞说道:“旻赞太医,那我这就先去趟宫里,东莪就拜托你帮我看好了,我怕这丫头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旻赞拍了拍多尼哥哥肩膀道:“信郡王快去罢,其他的事情勿需担心。”
多尼哥哥刚想走,泰锦福晋却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他,“郡王,我和你一道去。”
多尼哥哥反身握住了泰锦福晋的手,安慰道:“我进宫只是受意封将,皇上纵然对我们信郡王府不满,但也不至于为难我,你跟着我进宫反而不妥。”
泰锦福晋不依不饶地拽着多尼哥哥,说道:“但我就是不放心你,我……”
“泰锦,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泰兰福晋上前用力地拨开了泰锦福晋紧紧握着多尼哥哥的手,劝阻道:“信郡王府断不能出什么端倪,让皇上有了把柄,这道理,要我和你说多少次。”
泰锦福晋见泰兰福晋有些怒意,便也收了手,嗫嚅道:“我真的只是担心郡王。”
多尼哥哥望着眼前的两位福晋,上前把她们俩都搂进了怀里,柔声说道:“为了你们和孩子,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我们一行人都起身一道把多尼哥哥送到了信郡王府的门口,望着他坐进了马车离开,目送马车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越行越远,直到在漫漫雪天里,马车终于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很明白泰锦福晋当时的心情,于我一样,在这个当口,谁被皇上召见,都会让我们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害怕福临定下莫须有的罪名,害怕他没有报复够,害怕……有去无回。
☆、第九十章 人生弹指事成空(十)
因为湖南一带战事的混乱,福临最终决定派了多尼哥哥担任靖远大将军出征平定,消息传到豫亲王府时,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泰兰福晋更是马上通知了全府上下准备晚宴等多尼哥哥回府。
入了腊月里,这天色便暗地特别快,等到天全黑透了的时候,多尼哥哥的马车才在夜色里缓缓出现,我们众人都纷纷到王府门口相迎,而另我们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多尼哥哥带回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那人穿着青色粗制麻衣,袖口与领口已经泛了白,个子比起之前更加高了些,却也消瘦了不少,站在多尼哥哥身旁,曾经跋扈飞扬的他,今日看来甚是拘谨。
是已故英亲王阿济格之子,傅赫勒。
他也看到我了,上前似乎想要行礼,多尼哥哥拉住他道:“在我府上这些礼节还是免了罢,也都是自家的兄弟姊妹。”
傅赫勒沉默地点了点头,我走下台阶,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叫了声:“傅赫勒哥哥。”
他起初先是一愣,转而咧嘴笑道:“从不听你叫我声‘哥哥’,今日倒好,见我这落魄样,怕是可怜我了罢。”
多尼哥哥忙解释道:“东莪不是这意思,你莫多想了。”
傅赫勒因罪被贬庶人,之前立功曾被福临册封镇国公的他,而如今却同我一般,从云端坠落,而我至少有皇太后和多尼哥哥等人的庇佑,傅赫勒却什么也没有。
我伸出手拉了拉傅赫勒的衣袖,傅赫勒低下头望着我,眼神无辜而落寞,他抿了抿嘴,对我和多尼哥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