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下来,便岔了话题说道:“郡王一日风尘赶路,车马劳顿,臣妾等人已备了酒菜,今日便一道吃个团圆饭可好?”
景琛侧目望向我,眼里有着担心之色,我怕他再因为帮我,而引得其他几位福晋对我更加不满,忙摇头示意他不用再为我解围。
待景琛进了府,敬佳福晋便让王府守卫将门给掩上了,只留着我们几人在王府外,我刚有些疑惑不知敬佳福晋又要吩咐我何事时,只听得她叫上身边的一名小婢女,让她带着我去柴院。
我只好向三位福晋一一行礼告退,转过身刚欲走,背后却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那小婢女一伸脚故意把重心已然不稳的我绊倒,我整个人失去依靠重重地摔向了王府门口的台阶上。
这一跤摔得我头晕目眩,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额头上被冰冷坚实的地面撞出了一道口子,我寻迹摸去,霎时血水已染满了我的手心。
我紧紧地捂住伤口,勉强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位福晋竟没有一人来扶我一把,我回过头对身旁的小婢女质问道:“你刚才为何要故意绊我一脚?”
那小婢女故作茫然地回我道:“庶福晋可莫要冤枉乌纳丹,庶福晋可是自个给摔倒的。”
我明明看到这个叫做乌纳丹的婢女,在我被人推搡之后,伸出脚故意绊倒我,她却明着狡辩不肯承认,我刚想再质问她,却不料依娜沙福晋在旁帮腔道:“我也确实看到东莪你自己摔倒的,却还要怪到乌纳丹头上。”
额头上的血水越流越多,顺着我的手腕一直往下流。我不再深究到底是谁推了我一把,婢女又是否是故意绊倒我的,我只想着快些止了额头伤口上的血,便对敬佳福晋请示说道:“大福晋,我摔伤了头,能不能先叫大夫替我止血?”
敬佳福晋俯下身冷冷地望了我一眼,把她手里的手绢丢到了我的脸上,道:“我看伤口并不大,手帕便止得住。”
我委屈地噙着泪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本以为她是信佛之人心肠不会歹毒,可是今日的行为让我不禁怀疑,听闻里那个性格平和的敬佳福晋,是否只是伪装出来的而已,又或者,她对她阿玛的死难以释怀,从而把怨恨都报复在我身上。
一旁的阮微福晋见我眼里有泪,许是不忍,便想向敬佳福晋劝言,可还没等开口,敬佳福晋已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道:“这事你不要管。”说罢,便命乌纳丹把我从地上拽起,转身对我道:“今夜便在柴院内思过,没有准令,你尚不可离开。”
我望着神情冷漠的她,无助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东莪知晓。”
日落了下山头,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就像是此刻受的委屈,也只能含落肚中。成郡王府上亮了灯笼,一盏一盏,摇曳生辉,让我错然以为仍旧身处在信郡王府上,鼻腔顿觉酸楚,我用力地咬着嘴唇,好不让眼眶的泪水溢出,我知道,在这里哭没有,示弱没有用,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接受她们无端妄加的欺辱,接受这个王府里没有温暖的生活。
☆、一百一十四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四)
春寒料峭的夜里,气温依旧很低,柴院里没有被褥,我只好蜷缩在角落里堆砌的干柴上,一个人独自暗暗委屈,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明明是她们联合起来一道欺辱我,可是自己却一点还击的能力都没有。
我闭上眼想要尽快睡着,好不去想今天受到的委屈与侮辱,可是却着实觉得冷,换着几个姿势都难以入眠。在这个冰凉寂静的夜里,我忽的又回想起年幼时在豫亲王府时的生活,惶惶数年,如今想来,那时的日子,似幻似真,恍若一场美梦。
正当我闭着眼回忆曾经的点滴之时,却不知道这柴院内正有着危险向我靠近。
朦胧间,柴院的房门被人推开,我忙装作假寐,心里却想着夜深之时,又会是何人来这破旧的柴房内。
来人脚步极轻,一步一步,却在此刻落针可闻的柴院内,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双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边,心里已猜出几分对方的来意。
忽的,耳畔传来刀出鞘的声音,我心中暗喝不好,睁开眼,却没料到是依娜沙福晋,她手执短刀,正准备向我刺来,我执起身边的长柴棍,向黑暗中她模糊的人影挥去,她向后退了数步,借着凄冷的月光,我看到她此刻正狰狞着的面容。
“依娜沙福晋,你,想杀我?”我起身,手里仍旧紧紧地握着柴棍,与她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把刀口直对着我,道:“你,不该死吗?”
“东莪没有做错事情,为何要以命谢罪?”
她似乎被我这一句所激怒,挥着刀颤抖着说道:“你没有做错事情?你最大的错,就是做了多尔衮的女儿。”
这句话,很多人和我说过。
因为我是多尔衮的女儿,因为我是睿王府唯一的格格,因为我是摄政王的遗孤。
所以,所有的委屈与苦难,我都应该承受,对吗?
我把柴棍也对着依娜沙福晋,说道:“依娜沙福晋,你应该明白,你杀了我,皇太后不会放过你两个被流放宁古塔的哥哥。他们,是你巴拉雅氏最后的希望。”
她不屑地冷笑道:“巴拉雅氏全族忠于先帝,皇太后娘娘不会不明白。”
“那之后呢?你们拥护的是先帝长子豪格,而不是当今圣上,你认为,皇太后还会对你们心存感念?依娜沙福晋,你觉得,你猜得透他们当权者的心思?如今圣上青年掌权,首当其冲便是铲除敌对旧势力,你们巴拉雅氏当年拥护圣上长兄,他想必也会做到斩草除根吧。你今日杀我,便最好给了他们一个铲除你兄长的机会。”
依娜沙福晋听罢我所言,神情有了默然的恍惚,我忙趁着这片刻的机会,准备冲出柴院,却不料她动作也十分敏捷,我还没跨出柴院,她已经一把将我拽住,把短刀架在我的脖颈上,在我耳畔冷冷说道:“今日所见的你,怕才是真的东莪格格,只可惜,你这命,必是要送我手里了。”
我往门外的苍穹望去,皓月当空,薄云飘渺,我想,这是不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星月皎洁的天空……
我沉默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安静地等待生命的终结。
我听到依娜沙福晋手里那把短刀划破我脖颈的声音,血肉分离,霎时血水喷薄而出,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疼痛麻痹了我的神经,我只觉得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双手因为痛苦而不停地痉挛。
在我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忽得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像是那把锋利的短刀一样,划破了这个寂静暗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