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赫只是坐着并不动筷,我在旁轻声说道:“萧赫,叔父与娆儿等着你吃晚饭呢。”
萧赫恍若未闻,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世萱。”
我应他,一边又替他拿起了筷子递给他,他却也是不接,呆呆地望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出了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这般失魂落魄,还没等我来得及问出口,却听他讲道:“世萱,尚珣没有死……我今天遇到她了……”
我手中的筷子从手里滑落,与地上的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里,我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即使我听得很清楚,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
“尚珣……她没有死。”萧赫望着我,眼里甚至已然有泪,“世萱,我想把她接回来,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宁尚珣是与他共经患难的妻子,国破之时他未能护她周全,已让萧赫歉疚良久,而此时此刻,我又能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可是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我的心蓦地好痛,我强忍着难过的情绪,用已然颤抖的声音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萧臣纯本就因为我的身份对我存在些不满,听到宁尚珣的消息忙欣喜地对萧赫劝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太子妃现在何处?我们明日便接她回府!”
萧赫回道:“今日街头得遇,她带发修行化缘,说是如今生活在应若道观里。”萧赫说罢又看了看我,我忙移开了目光望向别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刚想转身离去,却被萧赫拉住,“世萱,我知道委屈你了。”
我用力地挣脱开他拉着我的手,强忍着眼里的泪水,颤声说道:“不委屈,本就是我雀占鸠巢!如今她要回来了,我看我也该离开了。”
萧赫无奈地说道:“世萱,你就不能理解我一点吗?”
这里不是紫禁城,也不是豫亲王府,再没有人会包容我的任性,也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委屈。
我推开萧赫,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之后的劝说,边哭边跑回房里,夜里秋风猎猎掠过耳际,似乎这风也在嘲笑着我如今的生活。
☆、一百四十四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四)
第二日天色未亮,我们一行人已经启程出发去道观里,准备把宁尚珣接回来。我避开了萧赫,与萧娆同坐一马车,萧娆见我神色始终不好,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太难过。
不难过是假的,可是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心里却更是无可言说的委屈。
宁尚珣始终是萧赫当年的太子妃,这一点事实无可否认,他将她接回府中更是理所当然,可是于我呢?我的丈夫在新婚第二日便亲自迎回正妻,我尚没有体味到新婚之喜时,便已感受到了这屈居人之下的委屈。可是,我不能说,更不能争。
道观离萧府并不远,下了马车,只见两侧松柏郁葱,花木繁盛,虽已过初秋,但道观地处深山后侧,雾霭岚岚,天气却比城中暖和不少。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个年纪很小的道姑,长发束起,眉眼温良,笑容和煦,她自称咏演师太,我们一道向她施了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施主快快请进,咏元师太已等候诸位多时。”
咏演师太带我们进了道观东侧的一间厢房内,房内有一道姑背对我们而立,听得我们众人来的声响,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是这道观里的咏元师太,亦是萧赫今日要迎回的人,宁尚珣。
宁尚珣个子不高,穿着灰色的棉麻道袍,长发全部挽起盖在道帽之中,眼神淡漠,额头与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唇色微微泛白,而双颊也无任何血色,整个人显得略有些颓败与枯寂。
她一见到萧赫,似是一刹那的失神,忙俯身下跪,手里紧紧地握着佛珠,颤着声压低了声音叫道:“太子殿下——”
萧赫上前将她扶起,两人均泪已不止,宁尚珣身体微颤,哽咽地又轻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萧赫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宁尚珣,另一只手则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而此刻的宁尚珣更已是泣不成声,夫妻相见,想来当年位居东宫之时是何等尊耀,而如今得遇重逢相见,却已是国破家亡,朱颜凋敝,物是人非。
萧娆转身将门关好,确认外头无人之后,众人这才一道下跪,齐声道:“参见太子妃。”
我也只能尴尬地随着一起行礼,宁尚珣揉着通红的双眼,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颤声道:“成国公,禧安公主,你们,都在……真是太好了。”
“是,臣在。”萧娆与萧臣纯齐声回道。
萧赫认真地对宁尚珣讲到:“尚珣,今天我们来,就是准备将你接回去的。”
宁尚珣神色激动,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抽泣不止,声音也因为情绪而发颤,她的手紧紧地拽着萧赫的衣襟,说道:“太子殿下,我真以为是一场梦。”
萧赫怜爱地摸了摸宁尚珣的头,又帮她拭去了脸颊边的泪水,道:“尚珣,对不住,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宁尚珣听到萧赫这么说,边摇头边哽咽回道:“尚珣不觉着苦,苦的是太子殿下,尚珣有生之年又得见殿下,是尚珣之幸。”
萧赫叹息道:“尚珣,明国已破,你如今也无需再叫我殿下了。”
她的眉眼和萧赫一样,孤意缱绻,却有暗藏着坚恨,想必她这些时年也过得相当辛苦。
我曾萧娆提起过,宁尚珣位居东宫之时,是个性格极为沉稳之人,平日里素不与人多打交道,一心一意服侍萧赫,为他打点好一切,似乎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宁尚珣的眼神微微略过我,有些惶惑地问道:“殿下,这位是……”
萧赫望了望我,似是有些为难该如何说出我的身份,倒是宁尚珣明白过来莞尔一笑道:“原来是妹妹,我糊涂了。”
我也只能尴尬地向她又行礼道:“世萱见过太子妃。”
她走过来亲自将我扶起,客套说道:“妹妹无需行这般大礼,理应我该向妹妹道谢,这些时日以来都陪着殿下。”
萧臣纯见势在一旁向萧赫询问道:“如今已寻得太子妃,这艾氏该当如何定名分?”
萧赫思忖了片刻,望了望我,我故意别过了头,我听到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族谱上,尚珣仍为太子妃,世萱为太子良娣;在萧府,尚珣为大夫人,世萱……为二夫人罢。”
宁尚珣终究为妻,而我,始终是妾。
我在心里拼命地劝说着自己,身份与地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赫的心。
可是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仍是不争气地掉落了出来。
她曾陪着萧赫度过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