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阁,一朝一代,纷争从未有过停息。
☆、一百四十八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八)
自从我与萧赫成婚之后,碧云便一直称病休息,连着数日我都未曾见过她,但是新婚那日她在我房中所说之话,我每每想起,却都觉得不寒而栗,她便像是一颗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炸药,随时随地都可能在我不经意间引爆,因此她的不出现,反而让我这几日都过得比较平静。
但连日来暗中的心惊也终于让我按捺不住,主动去了她的别院中找她,深秋的天气下着雨,别院里设施简陋,道路泥泞,我的鞋没入院中泥地,早已湿了个遍,刚想转身回去再换双鞋过来,却忽的听到碧云唤我的声音:“二夫人。”
我一惊,望着脚上的泥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她见我无动于衷,便主动撑着伞迎了出来,走到我身侧,道:“二夫人,你来了。”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对她讲道:“是,碧云,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必须向你问清楚。”
碧云的表情仍旧波澜不惊,面对我的话语,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沉默地做了个请我进去的手势。
走进她的房里,她帮我将伞化了放在厅外,将厅门关紧之后,又替我沏了一壶暖茶,回过头又问道:“二夫人,您冷吗?要不生个炉子?”
我回道:“碧云,不必了,我坐坐就走,况且这天还不算太冷,不用麻烦了。”
她端了茶水过来,淡笑说道:“二夫人,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茶叶,只好委屈你将就着。”
我执起茶杯,煞有深意地望着她道:“碧云,这茶叶好不好只是次要,你也知道,我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饮茶叙旧。”
碧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望着茶水飘起的暖气,淡然道:“碧云自是知道的。”
“那么,这其中所有缘由,你现在可以说了。”
碧云起身将几扇窗户也都给关严实了,又回到座位上,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格格,你对碧鸢姊有恩,因此碧鸢姊不希望看到你嫁入朱家,日后明清对垒交战,格格处境如何,你应该能够想到。”
我打断她道:“这样的处境,我暂时还不敢去想,更多的是不愿去想。但是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碧鸢当年是如何逃出去的,以及她和你现在的立场又是如何?”
碧云的眼神淡漠,只是望着眼前茶几上的杯子,平静说道:“当年碧鸢姊背叛朱娆睢,因此她派了宋秋蒿暗中诛杀她,碧鸢姊知道自己已惹祸上身,因此求助于我和诚归堂兄。我与诚归堂兄生怕碧鸢姊受到迫害,夜夜守在英亲王之子的府邸后院,因此亲眼见到那日凌晨宋秋蒿将碧鸢姊打晕推入河中的情形,待得宋秋蒿离去,诚归堂兄潜入河中将碧鸢姊救起,我又联络了人偷来了一具尸体,换上碧鸢姊的衣裳,推入了河中,因此第二日你们见到的尸首并不是碧鸢姊的。但碧鸢姊因为呛水过多,因此直到现在,她的身体仍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每至深秋便开始咳嗽不停,这几日,我已偷偷地给她送去了不少枇杷露,每次相见,她都嘱咐于我,要我暗中好生照顾你。”说道这里,碧云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至于格格所说的立场,碧云在这里也只能告诉你,我们生而为大明人,总是希望故国能够重振。但碧鸢姊受到迫害也是事实,因此我与她以及诚归堂兄,都不想再帮朱家做事了。”
听她言罢,我沉默了良久,才道:“碧云,我想去见见碧鸢。这几日大夫人与我提过,想要我陪她回一趟应若道观,而正巧碧鸢也在那里,我……想去见一见她。”
碧云点头道:“格格,碧鸢姊同我说过很多你的事情,你对她来说,想必是她一直以来都惦念的人。她听说你从成亲王府里逃了出来,也是担心不已,直到正巧我与你相遇,有了你的消息,她这才放心下来。”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初遇她时她温婉暖意的模样,靠在傅赫勒的身侧,替我们剥着秋橘,鼻边似乎还绕着橘子的香气,那日的秋阳淡淡,照着一车人欢笑的样子。
☆、一百四十九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九)
自从和碧云私底下见过面之后,我便在宁尚珣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要去应若道观的事情,宁尚珣经我几次旁敲侧击,也终于想起要去谢恩的这事,趁着与萧赫一起吃晚饭的时间,她便将这事给提了一下,萧赫考虑到确实该去道观里给之前照顾宁尚珣的几位师太表示谢意,便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在一旁见萧赫答应了下来,忙抓紧说道:“我也想跟着一道儿去,成日闷在府里,多想去外头走走!”
宁尚珣倒也点头赞同我道:“那妹妹便跟着一起去,路上也有照应,免得少爷的这份担心了。”
萧赫看着我温柔笑道:“怎么如今成家了,还是依旧有些孩子气呢。”
我刚想再说什么,宁尚珣已道:“妹妹孩子气些不好么,多有一份这样的心,人才活得自在。”宁尚珣这话很显然是说给萧赫听的,想必数日来,萧赫每夜在宁尚珣房中过夜,她或多或少也体会到了萧赫心中的酸涩与无奈,因此才借着这话从中安慰开导于他。
吃过了晚饭,我便早早回到房中洗漱准备休息,毕竟明日需要起早赶路,不想让碧鸢看到我一脸的疲倦样,而徒生担心。
刚脱下鞋,门外却传来一阵短短的敲门声,我想着很有可能是碧云趁着夜里来找我,因此忙又俯下身穿好鞋,也顾不得再给房里点上火,急急冲去外厅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却是萧赫,他望了望我身后漆黑的房间,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今天休息得这么早?”
这是他与我大婚之后第一次踏入我的房间,想到之前连着数夜,他都是在宁尚珣房里过夜的,我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上话来,他见我沉默不语,叫了我一声道:“世萱。”
我缓过神来,解释道:“明天要早起,我怕路上精神不济,照顾不到姐姐,便想着早些休息。”
他听到我这样说,问道:“你和尚珣相处地可以?”
我点头回道:“姐姐性格温婉谦和,自是可以相处来的。”
萧赫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捋起了耳边的碎发,叹了一口气道:“世萱,你也很懂事。”
我只是沉默,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说不出一句怪他的话。
我的懂事,只是想让你不为难。
晚上萧赫留在我的房里,我又重新上了灯,萧赫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出神,良久,才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讲道:“我真是没用……”
我走到他身侧,执起他的手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