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闻言身子一抖,显然内心十分震动,良久才转过身来。只见她云髻低垂眉目如画,衣衫淡雅气质不凡。谁知唐骁看却又变了脸色,惊愕道:“婶,婶娘?您怎么在这里?”
“婶娘?”萧遥扭过头来,一脸疑惑:“你婶娘就是寒星令主樊星?”
唐骁亦是不解,他摇了摇头,抬脚走近躬身行礼:“婶娘安好。”
那女子抬手将他扶起,柔声道:“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骁回头望了一眼萧遥:“侄儿是阴差阳错到了此地,其中原由且容日后再禀,婶娘不在唐家,怎会……”
“听说大伯给你寻了一门绝好的亲事,你应该在应天府才是。”那女子岔开话题:“清水山庄的玲珑小姐是当今首屈一指的美人,倘若她性子温顺,以她的身份相貌倒是当得起唐家长媳。只是她生性高傲,嚣张跋扈,又水轻舟的女儿,哪里配得上你!”
“水轻舟又如何?”唐骁听她言下之意,对水轻舟颇为轻视,赶忙问了一句。
那女子却一语带过:“时过境迁,不说也罢。”
萧遥见他俩攀亲叙旧,心里不快,将银针掼在地上:“别管水轻舟怎样,这分明是幻影银针,方才的手法是漫天流星。漫天流星是樊星的绝技,你不是她又能是谁?唐骁你切莫忘记,当日在应天府城外,樊星就是用这一招劫走楚湘湘的。”
“不错,我就是樊星。”她走过去将银针一根根地捡起来,轻轻地放进了腰间的金丝荷包里,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过了近二十年,这个名字居然还有人记着。”
萧遥不料她如此爽快地承认身份,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唐骁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二叔可知道婶娘的这层身份?”
樊星一愣,继而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我有本事瞒得住吗?这事不单单你叔父知道,就连你父亲和诸位长老也是知道的,所以当年他们才不许我嫁入唐家。如今只是瞒着你们这些小辈,你可会怪我?”
“侄儿岂敢?”唐骁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事情既已过去,原本就没有必要再提。”
“你这孩子最是花言巧语,心里明明想着一探究竟,偏偏就是嘴硬。”
樊星既已出现,怎地不见仇岩?萧遥四下瞧了瞧,更觉不安,她扯了扯唐骁的衣袖,似有埋怨。唐骁轻声劝慰道:“放心,婶娘不会伤人。”
樊星看到唐骁藏在眼底的宠溺,暗道一声奇怪:骁儿的性子一直放荡不羁,无论什么样的女孩都看不进眼里,这丫头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他这般服服帖帖的?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好询问,便轻轻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识得幻影针和漫天流星?你也和玄天谷有渊源?”
萧遥蓦然想起柳逸风,有些心酸:“我哪里知道这些,是听朋友说起的。”
“你这朋友就是柳逸风吧。”樊星接口说道:“他是萧师兄的嫡传弟子,知道这些也奇怪。却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资质武功又如何?”
唐骁坦言道:“我与柳兄不过偶然相识,相处时日不多,不甚了解。不过,若与我相比,他何止高明数倍,单是武功心思,我就难以望其项背。只是他生性冷淡不喜言语,遇事冷静手段狠辣,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了。”
“若果真如你所说,他必定是少年英雄,萧师兄总算后继有人。”樊星知道唐骁不会夸大其词,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萧师兄的近况如何,不知道柳逸风是否提起过?翩跹葬在这里,怎不见他来拜祭?”
唐萧两人面面相觑:“萧前辈早就过世了,难道婶娘不知道?”
“什么!”樊星脸色大变。
萧遥看她的脸色不像作假:“萧恒本隐居在雪山之巅,不料仇岩找上门去,将月翩跹母女的惨事说给他听,想诱他下山共谋大业。奈何萧恒因誓言所困,不能下山,又忧心妻女,最后抑郁而终。这等大事柳逸风断然不会弄错,仇岩也曾亲口承认。”
“翩跹母女的事情我知道的。”樊星喃喃说道:“我也知道仇师兄不甘居于人下,更是一心要执掌玄天谷,纠结势力谋反叛乱,以至于玄天谷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纵然野心勃勃,但也颇重情义,我终究不能相信,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哼,师兄弟又算什么?”萧遥冷笑道:“这些年头我看得多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又如何?为了一点子名利,尚且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更别说什么师兄弟。”
樊星只是摇头,仍是不愿相信。
唐骁说道:“我们这次是想取走月翩跹的尸骨,托柳逸风带回雪山之巅与萧前辈合葬,或者葬在月无暇身边。”
“你是说,尊主她……”樊星闻言脸色再变。
萧遥见状讥讽道:“月无暇是被人毒死的,说不定也是仇岩下得黑手,你是他的帮手,他没有告诉你么?”
唐骁忙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可无礼。
“不碍事的。”樊星见状苦笑道:“我知道你俩有很多疑问,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眼下日薄西山,不如先取出翩跹的遗骨,再找个地方落脚,我自会将一切解释清楚。”萧遥有些犹豫,她不相信樊星,但见唐骁点头示意,也就勉强答应了。
萧遥跪在坟前祷告一番,说了些得罪莫怪的话,因高俊杀了楚湘湘,便在心底替他求情。转念又想楚湘湘未必就是萧月,她杀人如麻死有余辜,即便她是萧月,月姑姑通情达理必定不会怪罪。如此一想,才暗暗放心。唐骁也道了声“得罪”,遂动手起坟。
因是土坟,下葬时又仓促没有棺木,很快挖出一个深坑。两人估摸着深度,生怕工具会误伤骸骨,便弃之不用,只用手一点点地扒土。唐骁只觉得手指触到异物,两人对视一眼心,慢慢清理了一阵,一架白骨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昔日情同姐妹,如今阴阳两隔,樊星潸然泪下。闪电思念旧主,只在一旁悲嘶不已。想起月翩跹的恩情,萧遥只觉得心酸难耐,她抹了一把眼泪,拂去泥土,将骨头一块一块地拣出来。
突然手上一阵刺痛,萧遥闷哼一声,唐骁见状赶忙握住她的手腕一看,只见她手掌上有一处伤痕,伤口平齐,似乎是被利刃所伤,鲜血滴在白骨上,十分诡异!唐骁赶忙替她包扎,又小心翼翼地在骸骨旁摸索,谁知却摸出一截断剑。剑刃上有些缺口,可能是激烈的打斗所致,纵然深埋地下数年之久,那剑却光亮如新,不见一点锈迹,分明是把好剑。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疑惑,萧遥想起前事:“朱大镖头曾说月姑姑是被人重伤致死,不仅受了内伤,还有多处剑伤,莫非这是凶手的剑?”
“不是。”樊星将断剑拿在手里细看,闻言摇了摇头:“这是翩跹的佩剑。翩跹擅长轻功身法,剑法也不差,当年她与萧师兄时常一起练剑。可这剑怎么会……”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暂将断剑收起。唐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