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bsp;29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害怕的滋味了。甚至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魏惊戍知道所有的麻烦会迎来两种结果。
能被解决的,终究会过去。不能被解决的,大局已定。
在听到她名字的一瞬间,魏惊戍的拳下意识攥得紧了紧,复又微微松开。他静了几秒,从办公桌里大步跨出:“他们还在厂里吗?”
“……已经不在了。”
助理有些不明所以,他刚才把冲突的时间、地点和起因说的很清楚,都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啊。
“他们现在在市人民医院。”
医院。
这个词像一双有力的大手,无形之中将脆弱的网撕开,尖利的风呼啸着灌入他心中。
魏惊戍坐在轿车后座上时,用左手掌撑住额际,一路无言,整个人散发出不宜靠近的气场。
副驾驶上的特助几次回头看他,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路程不算远,司机又开得飞快,统共也不过二十来分钟。
但魏惊戍只觉得这路太长了,平时几秒转瞬即过的店,今日迟迟没有在他偶尔的抬头一望里瞥见,要等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熟悉的店名悠哉哉地晃过。
天慢慢冷下来了。
今夜尤甚,突然降到了十来度,魏惊戍下车时身上只着一件薄衫,从车里的暖气中陡然出来,他对这温度变化却像浑然未觉。
急诊的地方常年门庭若市,今天似乎是高速哪里发生了连环车祸,更加显得混乱,各类声音,痛吟的哼叫、尖叫和哭声,间或夹着医生护士操碎了心的指挥声,在人耳边萦绕不绝。
“转手术室、手术室空出来了一个,现在去!”
陶绫的答话随之一断,她看向对面的警员:“我跟着去看看,你上来问吧。”
这是陈述句。
警员暂时收起笔,点了点头。
在手术室外的墙上靠着,医院消□□水的气味不断地钻进她鼻腔,陶绫同时还闻见了衣袖上沾的血的铁锈味。
“下午的具体经过你再说一遍,最好不要漏掉细节。”
陶绫已经说了一遍,他们下午吵着吵着就开始内斗,当着一众懵逼群众互殴,其中他们这边有个热心天真的小杨妄想拉架,被为首的一脚踹在胸口,铁棍抡圆了就要狠狠给下来,她看天真杨躲不过去,上去把人一把拽了过来,堪堪躲过那一击。
“你动手了吗?里面的人后脑勺怎么伤的?”
“撞到石头了,有个寸头、眼睛有点吊梢,穿深灰色衣服的人,他把里面那个踢翻了,路面上不平,磕到了。”
“我是问你,”对方陡然拔高了声音,“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陶绫没有马上回答,她倚墙而站,左脚斜点在右脚边,整个人站得笔直,眼中静然而犀利:“我说了三遍,我有。当然。”
“你都已经报警叫我们了,为什么不再等等呢?”
警员叹了口气,合上笔录:“这样你也不用这么麻烦,一直留在这里了。”
“呵。”
陶绫喉间蹦出一声轻笑的音,透着无奈的疲惫。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走廊,这沉默令人迷惘,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是里面这个人死活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
很快,随着轻不可闻、电梯‘叮’的一声,这沉默被打散了。
来者有三个,为首的男人甩下别人走在最前面,带着人未到势先至的气场,犹如裹挟着洋流上最冷的一股风,气质太过冷淡耀眼,反而冲散了眉目的存在感。
他的冷淡里是有怒意的,像一小撮暗自拱、烧得却旺的火焰,陶绫感知到了,但她没有及时给什么回应,以至于人来到了面前,她只抬手揉了下刚进灰的眼睛,微皱了眉:“你……”
魏惊戍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看到她抬起的手臂上斑驳深色的血迹,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冲身后的人道:“叫医生。”
“不用——这不是我的血,他们械斗嘛,没我什么事。”
陶绫忙制止了他,来回活动了下胳膊,以显示她说的话是真的。
“那个,你还是要跟我去一趟……”警员尽职尽责的推了推黑镜框,“是现在还是?”
魏惊戍一把扣住她手腕就往外走,路过他身后那位中年男人时道:“交给你了。”
律师应下来,递了名片给那警员,公式化的微笑了笑:“你好,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唉,不是,这不合规矩啊?”
警员上前两步,想把陶绫拦下。
“规矩?”
魏惊戍停下步子,右手往陶绫肩部轻推了一把,让她走到他前面:“不好意思,关于她的事,规矩我定。”
男人微微颔首,冷笑滑过唇边,转身干脆走人。
过了十几秒,陶绫从墙后面又冒出头来,向警员鞠了一躬:“麻烦了。”
魏惊戍气得太阳穴疼。
她衣服上的血确实不是她的,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陶绫跟人狠打了一架。一身灰扑扑的,手臂脚踝小腿不同程度的痕迹,还有被尖锐物品轻划后的凸起红痕,几乎随处可见。
坐上车的时候,黑色皮椅被她很快蹭出灰印来。魏惊戍跟她同坐后排,扫一眼看见陶绫睁着眼懒懒看窗外,下颚角的线条流畅漂亮,短发上半部分干爽柔软,靠近发根的地方基本还是汗湿的。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从座椅侧边抽出一瓶水扔过去:“拿着。”
陶绫一扬手接住了,垂着眼道:“魏惊戍,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魏惊戍:“陶绫,有什么是你没调查清楚的吗?我很想知道。”
那群人为什么会突然内斗?甚至还没等来他?因为有人在挑拨离间。魏惊戍趁着来的空隙随手翻了一遍他们的资料,收购进来的时候,当时的ceo就说明白了,这是一群刺头,是亲戚塞来的人,他当时已经发了一大笔遣散金让这些人各自离开。
但是他们各自收了多少钱,曾经手上拿的项目谁又取了大头,这些利益问题他们内部必定不会真诚摊开来谈。
陶绫具体说了什么,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她说了。她早查过这一批人的资料。
“你还知道我是个人?”
陶绫嗤笑,语气冷淡:“关于我的事,规矩你定?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司机,”她拍了拍前面的椅背,“麻烦,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