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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霜低下头内疚道:“也是我这做阿姊的无用,说起来是个娘娘,家里人有事,一些忙也帮不上。”

    “这怎么好怨你呢?这些事便是天子也做不了主的。”钟荟赶紧劝慰她。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有宫人提了食笥入内,打开盖子将几碟点心、果品放在案上,替两人斟了茶。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莫嫌弃。”姜明霜道。

    钟荟为了进宫,早膳用得早,又是双身子,腹中已是空空,便不同她客气,用牙箸拈了块海棠糕,刚送到嘴边,只见一个宫人提着裙裾迈着碎步上前禀道:“启禀淑仪,卫夫人,中宫驾到。”

    钟荟只得悻悻地放下差一点就到嘴的海棠糕,撂下筷子,肚子里的阿饧好像也察觉了到嘴的吃食不翼而飞,不悦似地扭了扭身子。

    皇后韦氏进了殿,脱下貂裘,里头穿了件牡丹粉的家常深衣,随意绾了个堕马髻,整个人窈窕又轻盈,端庄的鹅蛋脸上挂着随和亲切的微笑。

    姜家两姊妹避席起身,上前行礼,韦氏忙道:“姜淑仪,卫夫人,不必多礼。”

    钟荟挺着肚子不便行大礼,便从善如流直起了身子。

    韦氏关切道:“卫夫人远道回京,一路上可好?”

    “谢皇后娘娘挂怀,托赖娘娘之福,这一路风平浪静。”钟荟谢道。

    韦氏和钟荟寒暄了几句,然后对姜明霜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我见你脸色不佳,还是传医官来看看的好。”

    “是,谢皇后娘娘关心。”姜明霜俯首,手紧紧捏着袖子,肩头微微打颤。

    韦氏又扫了眼墙角的香炉和碟子里的糕饼和果子:“你怀着身子,一应饮食起居都须仔细,若有弄不清该不该避忌的时候,不妨传医官来问一问。”

    姜明霜温驯地答应了。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让韦氏很满意,她微笑着倾身上前,伸手抚了抚姜明霜高高凸起的腹部,眼神温柔能淌出水来。

    “阿武,阿娘来瞧你了,咦?睡着了么?怎么阿娘每回来都在睡!”

    姜明霜身子一颤,肩背一瞬间垮塌下来。

    钟荟先是困惑不解,旋即明白过来,震惊地望着大姊的侧脸。

    姜明霜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脖颈僵直地折着。

    韦氏又叮嘱了几句,命自己的宫人呈上补气血的药材和给孩子做贴身衣物的各色软纱软缎。

    姜明霜谢了恩道:“娘娘前几回赏的还在库中放着呢。”

    韦氏按着她的手背,开玩笑似地道:“别同我见外,这是给阿武的,又不是赏你的……”

    韦氏走了之后,两人坐回原先的连榻上。

    姜明霜把案上那碟海棠糕往钟荟面前推了推,尴尬地笑着道:“饿坏了吧?”

    钟荟竭尽全力扯了扯嘴角,夹了海棠糕送入口中。

    糕饼香甜,入口即融,可是钟荟却觉得喉间堵着什么,让她几欲作呕,可是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大姊几乎是在用眼神哀求她,不要提,不要问。

    钟荟只能佯装不知,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糕饼,这时候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是在她阿姊的心上割刀子。

    她就着茶水吃完两碟子糕点,起身告辞。

    姜明霜若无其事地送到她殿门口,第一次忘了叮嘱阿妹多来看她。

    钟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一路上回想着前因后果,在青州时大姊每过一旬半月寄去书信,收到上一封信是在汝南王的大军围城前几日,信中姜明霜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孩子的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是装不出来的。

    钟荟一思忖,便大致猜到大姊是因何让出自己的骨肉了。

    她坐在犊车上,觉得胸闷气短,赶紧撩开厚厚的车帷,让腊月的寒风吹了一会儿,愧疚和自责像洪水一样从心里漫溢出来,濡湿了眼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车窗边。

    舆人一拉缰绳,车停了下来,钟荟正要问,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车帷撩开。

    “正好从宫城里出来,远远看见你的车,就骑马追上来了。”卫十一郎一边解下狐裘,小心地将雪抖落,一边向钟荟解释。

    还没来得及把裘衣放到一边,钟荟已经扑到了他怀里。

    卫琇叫她唬了一跳,想拍拍她,想起自己手凉,只得用下颌蹭蹭她头顶,轻轻问道:“怎么了?”

    钟荟也不说前因后果,把脸埋在他胸口:“我总以为司徒钧待她总还有几分真心,早知如此......当初就是拼着她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拦着她入宫......全怪我,都是为了我......”

    卫琇并不说些好听的话开解宽慰她,只是把她揽在怀里静静听着。家人过得不幸,即便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又如何?愧疚并不会因此而少一些。

    第189章 弹劾

    寒天腊月, 前日才下过场大雪,洛京城中的屋瓦草木都覆了雪, 白茫茫一片。

    清晨,城中道路上车马稀稀落落,车辙嵌在粉雪中,像耙子耙过白面。

    萧家九郎萧熠坐在马车上, 透过车窗望着满目冬景,心中却如同有春风拂过。

    马蹄踏着积雪嚓嚓作响, 不似平日亮堂, 然而喜事临门,他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酣畅。

    西北形势如一团乱麻, 幽、并、冀又落在司徒徵手中, 萧九郎想到此节,心头也掠过阴云,随即又释然了。

    自有天子和三公九卿去忧国忧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一个侍郎而已, 在这儿操什么劳什子心。

    何况骤雨不终日,羌胡看起来来势迅猛,其实不足为虑, 死几个边民罢了,横竖洛京还是歌舞升平的盛景。

    至于司徒徵真的打到京都……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天子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远忧比起他近在眼前的喜事, 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只有卫十一郎回京之事令他颇为不悦。

    想起当初在蕣华楼受的威胁,他的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过完年关一开春,他就要尚清河长公主,到时候他就是当今天子的小舅子,他不信那卫家竖子有这等能耐。

    只是有些许不安。

    萧九郎不自觉地挥了挥麈尾,那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