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连梦呓也听不见。
她会说梦话么?常鸣好奇。
他吐出一口烟,陷入深深的痛苦里,漫长如夜。
不用打工,蔡堂燕早上起得早些。常鸣呆呆坐在沙发上,没有穿戴假肢的举动。
她从窗帘后拿出那副拐杖,递过去,“……还留着。”
常鸣扶着拐杖,抚摸着,抬头看她。蔡堂燕避开,说:“我去把粥热一下。”
吃过早饭,常鸣问她有蜡烛吗,蔡堂燕说没有,问他有什么用。
常鸣捞过那根腿,像穿长筒靴一样套上,如今他已经能非常自然在蔡堂燕面前做这些动作,后者也不再一惊一乍。
他捏着一处,“这里有个地方宽了点,走路经常磨到,想烤了挤一下。”
“哦……”蔡堂燕思考片刻,“用煤气灶的可以吗?火打小一点……”
常鸣说:“试试。”
两人便来到厨房,狭窄的地方只有转身大,两个人有点挤,常鸣还要扶拐杖不太方便。蔡堂燕自告奋勇,“我来吧,常先生。”
常鸣便退到她后面的门边指点她。
蔡堂燕调好火,抱着那条腿小心转烤着,跟拷猪脚毛似的,虽然没问过具体价格,但常鸣用的东西总不会便宜吧……可他在后头盯着,感觉微妙,像她抱着的真的是他的腿。
烤得接受腔的橡胶软了些,常鸣力气大,摁住往中间挤定型,等凉了又试穿,不合适再调整,如此重复。
到了最后七七八八了,他换回昨晚的衣服。蔡堂燕问:“常先生,你今天、不用走亲戚吗?”
“亲戚不用走,”常鸣说,“一会有同学聚会。”
蔡堂燕自讨没趣,每次常鸣谈及自己的生活,她总有一种割裂感,她与那个世界无缘的,而每当谈起时,也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常鸣理好衣襟,看了她片刻,蔡堂燕扶着从他手里接过的腋拐,低头玩着扶手。
“蔡小堂,你跟我去么?”
蔡堂燕豁然抬头。
常鸣笑:“你今天要没事的话,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吧?”
大概是客气一下吧。蔡堂燕摇摇头,“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私事。”
“……”常鸣刚才不过随口一说,等被拒绝时,难免失落。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拿回自己的手杖出门,“行。那我走了。”
蔡堂燕举起手掌,两根手指动了动,“嗯,再见。”
门被拉上,蔡堂燕抿起嘴,她发现当眼睛酸涩时这招特别有效。
常鸣出到小区外招出租车,坐进车里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忽然,食指和中指抽筋般动了动。
他笑,这什么奇怪的手势啊。
第二十三章
聚会在晚上, 常鸣先回一趟家里,时间早, 赶上家庭早餐。常锦临完成了他那份,戴着眼镜用ipad翻看新闻, 新年过得一如平日。
常鸣问了早,范小苑坏笑:“二哥哥那么早就回来啦,我以为要大中午。”
常鸣潦草朝他妈妈笑一下, 打算回房换掉这身带酒味的衣服,还没转身便被常锦临截住。
“昨晚上哪鬼混去了?平时我不管你,这大过年的好歹给我安分点, 这家不是你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旅馆。”
常锦临依然在看他的新闻,不像在跟常鸣说话, 却字字戳他脊梁骨。
常鸣说:“几个朋友小聚,喝多了没回来。”倒是一点也不掩饰在父亲眼中的“恶劣”行径。
“你大哥家老二都快出来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定下来?”
“我这情况要定也不容易啊。”
“我老同学家有一女儿,刚大学毕业, 在高中做老师,家境是比不上我们家的, 但好歹是个体面家庭——”
常鸣打断他:“那您告诉人家我实际情况了吗?”
常锦临大言不惭, “她家还有个弟弟在读高一,想高中毕业送出国留学,时间正好有两年,挺合适。”
常鸣像听见什么滑稽之事, 笑道:“您要做慈善扶贫我没意见,但是千万不要扯上我,我这人没什么善心,我怕把您的形象给搞砸了。”
一口一个“您”,语气却毫无敬意。身经百战的常锦临淡淡道:“徒逞口舌之利,难成大器。你要找得到合适的,带回来瞧瞧也行,但我提前告诉你,别把你玩时候那些乌烟瘴气的带回来气人。”
常鸣正想反驳,范小苑插话进来,“哟,别说得鸣子眼光那么差;要真看走眼了,那也是遗传的,像他老子,怨不得谁。”
常鸣朝他妈妈递了一个微笑。
常锦临恍若未闻,“我听阿钟说你的房子在重新装修,这段时间你呆哪里去了,也不见回家?”
“总之不会露宿街头。”本该是年夜饭的谈话,这都过了初三,马后炮的关心常鸣嗤之以鼻,拄着拐杖上了楼。
*-*
“你觉得我怎么样?”
蔡堂燕微信来了新消息,石凯旋的,她以往没怎么接触过这个人,没想还挺直接的。也好,拐弯抹角费工夫。他们这类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脆弱,不管精神还是身体,蔡堂燕不太敢惹毛他。
“不太了解。”
可能他有闲,信息回来得很快:“我觉得你挺好。就是有个小小的意见,你以后能不能别穿那么漂亮?出去容易被人看上。”
蔡堂燕被他多管闲事的当头一棒打晕了,“不太懂你的意思。”
“就是你打扮得太好看了,这样容易被人骗走。女的还是穿普通点安全。”
你意思是我打扮得太骚气了?蔡堂燕顿时来火,后面那词听钱冬薇骂多了,自然而然跟出来,打出来觉得太自贬,又删了。想一会想不到可替换的词,索性作罢,又回了一个字:哦。接着撂了手机,再回复只当没看到。想不清这人何来的自信,像她跟定他一样。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响了,捡起一看钱冬薇的电话。本来躺床上的蔡堂燕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她想到常鸣的训话,要不要接?她犹豫着,电话没有平息的势头。再忍一会,铃声停了,蔡堂燕莫名松一口气。然而浑身还没顺畅,它又闹腾起来。
蔡堂燕只好接起,“喂。”
“喂,燕子,我啊。你在哪呢?回城了吗?”
一被问及地址,蔡堂燕警觉起来,“什么事吗?”
“你要回城了就好办,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了,真的……我是走投无路了。”
钱冬薇那头说得凄婉,蔡堂燕刚起的一点断交的决心摇摇欲坠。
“燕子?你在听吗?”
“你说吧。”
“我……可能中奖了。”
蔡堂燕先想到他们村不少人偷偷摸摸买的六合彩,“中什么奖?”
“中什么奖,就是中奖啊!我怀孕了!傻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