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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带的百姓是后来迁来的,因为这里地势低矮平坦,土地极为肥沃,是以数百年下来人丁越来越兴旺,村庄农田极多,一路沿着河道绵延。又因为白石河的上游早在百年前就被那里的山民筑堤改道引水之故,这数百年来流至下游的白石河的水量都不大,又与另外两条流经此处的松溪和浦溪汇在一处,最后一起汇入三十里外的通渠。

    因为数百年来,这白石河与松、浦两溪都不曾发生过水患,就算每年雨季水量也漫不过河床,是以河边从未修过堤坝。哪想到此次上游会突然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冲毁堤坝之事,是以,这洪水简直来得这无防备,顿时就淹毁村庄农田无数,不少百姓连逃都来不及逃就被冲走或淹死。

    姬渊背着墨紫幽往地势高处走,那里有附近卫所调来的官兵临时为灾民搭建的帐蓬和窝棚。墨紫幽看见得以幸存的百姓都衣衫褴褛地挤在帐蓬和窝棚里,有官兵正在为他们分发食物,一切井然有序,显然救灾者组织得极好。那些幸存的百姓在感激朝廷求助的同时,又忍不住为自己失去的家园和亲人痛哭流涕。

    这声声凄惨的哭声汇在一起,当真是哀鸿遍野。

    墨紫幽看着那洪水里的无数浮尸,和这些凄惨的百姓,忽然就深深懂得了姬渊前世看见那些惨死在山中的民夫的感受,那种看见无辜百姓惨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悲哀。之前只听姬渊诉说时,她虽也理解他,却远不如今日亲眼目睹这般惨状更来得感同身受。

    她只是看着这些无辜遭受天灾的百姓就觉得悲哀,更何况前世会让魏国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楚烈还是姬渊一手推上帝位的。这一点注定要成为姬渊两世摆脱不去的良心的桎梏。

    姬渊背着时昏时醒的墨紫幽沿路询问官兵,才得知楚玄在受灾更严重的再下游处,那里的一个县城受灾最为惨重。那县名为上谷,处于类似盆地一般的低洼之处,山洪爆发时,上谷知县为保城中百姓避开山洪,下令关闭城门,并将城门封死。哪想到洪水居然漫过城墙涌入县城,将城中数万百姓淹死,知县一家也死在此次山洪之中。

    当洪水稍退,楚玄带着官兵划船至上谷县城城门处,命人潜入水里砸开城门泻洪看看还能不能在城中找出活口时,从城中涌出的万具尸体被洪水冲卷而去,一路蔽江而下,简直惨不忍睹。而城中幸存之人,竟只有百余人。这灾情一旦上报朝廷,只怕钦天监官员人头不保。

    姬渊赶到上谷县城附近所设的救灾处时,楚玄正由李德安陪同着,在给新救回来的百姓分发薄被。四月上旬的天气不算太冷,一床薄被勉强能够三个人一起取暖。

    楚玄看见姬渊时,姬渊已将墨紫幽改背为抱,由官兵一路领着大路向他走来。楚玄惊讶了一瞬,姬渊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比这些灾民好到哪去。

    他的头发凌乱,一身短褐两只袖子全没了,沾满了泥水,身上发上还挂着断枝和树叶,如玉的俊颜上都是污渍。最可怕的是他的右臂,不停地在淌着鲜血。他对楚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极为焦急的一句,“王爷,大夫在哪里?”

    自六年前在大雪中初见时起,楚玄就从未见到过姬渊有狼狈的时候,也从未见到一向肆意不羁的姬渊会露出这般焦急的表情。

    楚玄的目光落在姬渊怀中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的脸上沾满了污泥根本看不清面目,可单看她身上那沾着泥沙的大红嫁衣,他就能猜到她是谁。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对跟在身边的卫所指挥使吩咐道,“剩下的被子,你们来分吧。”

    指挥使领命之后,他又对姬渊沉声道,“跟我来。”

    语罢,他冷着脸转身就走。李德安看了姬渊和墨紫幽一眼,沉默地跟在楚玄身后。姬渊抱着墨紫幽跟上楚玄和李德安,一路被带到为楚玄单独歇息之用而设的帐蓬前。楚玄和李德安一前一后地进了帐蓬,姬渊稍稍犹豫了一下,才抱着墨紫幽跟了进去。

    楚玄的帐蓬里很简陋,丝毫没有一个亲王该有的尊贵和华丽,除了几张破椅子,就只简单地设了张床,床上所铺被褥与灾民所用是一样的。床边倾靠着一柄长剑,剑鞘和剑柄都裹着上好的鲨鱼皮,剑鞘两端用鎏金生铁环包,剑首也是鎏金生铁做成,其余无一金银玉石等饰物。朴实无华的长剑,透着一股沉默的杀意。

    姬渊方抱着墨紫幽走进帐蓬中,楚玄就唰地一声拔出床边那柄长剑,精钢打造的剑身指向姬渊怀里的墨紫幽,他冷冷道,“你让我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短小,为了23号的更新活动,在我压字数,白天应该会爆更。。。。。。话说这两个人真是被我越写越惨。。。。

    上谷县水灾的惨事原型是明朝万历年三十七年,发生在建安县(今建瓯)的事情,文中关于地势水流之类的描写也是仿照建瓯,话说建瓯在历史上真是洪灾重灾区。。。。。。

    第86章

    李德安微微吃了一惊,他第一次见到楚玄用这样冰冷的口吻对姬渊说话, 也是第一次见到楚玄对姬渊动怒。在姬渊为楚玄谋士的这些年里, 楚玄一向以上礼待姬渊, 与姬渊平易相交, 从无主从之分。可今日, 却因为姬渊怀里的女子, 打破了楚玄与姬渊之间一向平衡的关系。李德安不由得就看了姬渊怀里昏迷着的墨紫幽一眼,暗叹红颜祸水。

    “王爷,我杀不了她。”姬渊对楚玄回答道, 他的确没能做到对楚玄的承诺,他没能杀了墨紫幽。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楚玄都必然会对他感到失望。

    为人谋士者就该成为主子手中所向披靡的宝剑,一旦心慈手软,怀有妇人之仁,这柄剑也就不再锋利。

    “这个女人,她看穿了你我的关系,她看透了你我的计谋, 她拿着你我的把柄,却与你我不同道。我说了,她是变数,是你我图谋大业的障碍。”楚玄手中森冷的剑锋已要指到墨紫幽的脸上,“你现在告诉我,你杀不了她?”

    “我杀不了她。”姬渊微微垂首看了怀中昏迷着的墨紫幽一眼,无奈回答。

    “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理由?”楚玄再道。

    姬渊沉默不语, 但抱着墨紫幽的姿态却是纹丝不动。

    “既然你杀不了她,那就我来动手!”楚玄冷笑起来,他手中长剑剑尖一偏,指向墨紫幽脆弱的咽喉。

    就在这时,在姬渊怀里昏迷着的墨紫幽似是感觉到逼近自己的凌厉